蓬,心如飛絮,這具皮囊不過是個累贅,要留著他幹什麼?不如化灰、化煙,與蟲蟻同朽,與草木共腐……”秋若水喃喃地說著,聲音漸漸哽咽。
宇文方再也控制不住,伏在身旁一棵大樹上,淚水滂沱,壓抑著痛哭起來。而蕭潼則呆呆地站在那兒,臉色漸漸變得如同死灰。渾身僵硬,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那個挖開的空墳裡。
秋若水緩緩走到墳邊,蹲下身,將骨灰放進去,用手扒著泥土,一下下推進墳裡。眼淚成串地落下來,滴進泥中。
蕭潼好象剛剛明白過來,向侍衛揮了揮手,侍衛上前扶起秋若水,幾人又用手中的刀劍將土重新壘好。
“皇上。”秋若水轉身蕭潼,淡淡地道,“你已經看到了,蕭郎已經屍骨無存,不知道這骨灰對刑部結案是否有用?若是皇上仍要帶走,便請皇上定奪吧。”
好象一根冰錐突然扎進蕭潼的心裡,他只覺得渾身血液迅速凍結,那種冰冷的疼痛瞬間襲遍全身。他的身子不易察覺地晃動了一下,旁邊一名侍衛伸手扶住他。蕭潼輕輕推開:“走,我們回去。”
一行人默然地往回走,到暗香居,蕭潼站住,看著秋若水纖細的身影,勉強平定心神,澀聲道:“水兒,你懷了三弟的骨肉,在這山野之中如何生活下去?不如跟朕回京吧,你大嫂會照顧你的。”
秋若水抬起眼簾,長睫上染著薄薄的水霧,看著蕭潼,靜靜地微笑:“多謝皇上垂憐,蕭郎臨終時留下遺言,他要長埋在青山綠水間。既然皇上不再追究他的罪責,同意讓他留下,水兒要呆在此處陪著他,將來我們的孩子出世,也要在這兒陪著他父親。”
“王妃……”宇文方想開口勸導,卻被秋若水攔住:“宇文大人,水兒知道你的好意,只是,請不要讓水兒為難,好麼?”
兩個男人分明從這位弱女子身上看到堅定不移的力量,他們愣愣地出了半天神,彼此交換一下眼光,頹然作罷。
蹄聲遠去,山谷裡傳來陣陣風聲,空洞而幽咽。秋若水腳下發軟,身子晃了晃,幾乎支撐不住自己。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扶到她肩頭,耳畔有人柔聲低語:“水兒,辛苦你了。”
秋若水回眸,看到丈夫蒼白的臉、蒼白的唇,依然帶著溫潤的笑容,可這笑容卻讓她驀然心碎,眼淚大滴大滴地流下來。
“蕭郎,你都看到、聽到了?”
“是,我都看到、聽到了。”蕭然輕笑,“這下,我可以徹徹底底地死了,一切煙消雲散。我的心總算可以安定了……”喉嚨裡湧起淡淡的血腥味,蕭然用力將它嚥下去,扶著秋若水走進內堂。
出谷的烈馬在狂奔,風聲怒吼,如刀鋒般從耳邊刮過。蕭潼拼命揮動著鞭子,馬不停蹄地奔出足有三十里,忽然身下座騎仰天立起,一聲嘶鳴。
“皇上!”驚呼聲中,蕭潼的身子從馬上滾下來,重重跌倒在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第一百零三章 焚心之痛
寬敞的馬車裡鋪著毛絨絨的墊子,蕭潼倚在車廂上,臉色灰白,輪廓分明的五官彷彿蒙著一層淡淡的煙霧,朦朦朧朧的表情看不真切。
宇文方策馬跟在車旁,前後都有幾名侍衛保護。車簾擋得嚴嚴實實,見不到裡面的情形,可他聽見裡面傳來沉悶的咳嗽聲,有時一連串響起,咳得彷彿要連自己的心都嘔出來;有時又是間歇的、虛弱的,聽得人心裡如百爪撓腸般難受。
侍衛們不敢放馬狂奔,只能隨著馬車緩緩前進,北風悽緊,天空佈滿陰霾,四野寂寂,路上行人稀少。宇文方裹緊身上的大氅,仍然覺得寒意侵骨,渾身止不住顫抖。皇上一下子病倒,吐血、受寒、咳嗽不止,不能騎馬,只能改乘馬車。回京的路一下子變得遙遠了,而天氣又似乎越來越寒冷、陰沉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年輕的侍衛們個個臉上露出凝重、暗沉之色,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朝氣。馬車內傳出的咳嗽聲每一聲都象重錘敲在他們心上,跟隨蕭潼那麼長時間,誰都沒有見過他們的皇上落到如此悽慘的境地。
宇文方抬頭看著天空,眼角有冰涼的淚滴落下來。然兒,你在天之靈看到了麼?皇上他畢竟不忍心,他畢竟是對你好的。可是,天人相隔,即便你看到又能如何?誰還能來安慰他,溫暖他那顆冰冷、受傷的心?那樣強勢的人,倒下去就如同一座山轟然倒塌,強烈的反差讓人看著越發揪心。他是從來都不肯向人示弱的啊,可是這一次……這一次他的憂傷全部傾瀉出來,當著侍衛們的面,一發不可收拾……
鳳清宮,大臣們一個個進來面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