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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花梨木嵌青玉雕夔龍紋插屏前,太后執棋而動,螺紋金絲護甲與指尖捻的白子色相輝映。
太后娘娘難得頗具閒心照本打譜,本不該隨侍在側的陳鴻銘,悄沒聲息地在這裡立了許久了。
太后把眼看去,見他像個木雕戳在這兒,礙了自己向南的日光,正要說話,忽想起不對來:“你不在陛下身旁伺候著,怎到了哀家的蓬萊宮來?”
陳鴻銘作出為難之色,欲言又止。
郭太后愈發感到不對勁,黛眉聳了一聳:“陛下不在自己紫宸殿待著,他又出去了?”
陳鴻銘不說話,然而沉默,就是最好的應答。
沒錯,陛下又出去了。
郭太后頓時沒了打譜的興致,玉指一投,那枚瑩白如玉的棋子劃過一抹弧線落入了棋笥之中,與那木雕棋笥的壁沿相撞,發出咚一聲。
最近皇帝出宮,出得比以往都要勤,太后不是沒察覺。
他就是玩性大,嚮往禁宮之外的紙醉金迷、自由世界,郭太后本可以繼續眼觀鼻鼻觀心,替他把控料理著朝政,但,他總不可能一直都不長大,一直似個孩子,身邊也沒個人噓寒問暖、添飯加衣。
陳鴻銘躑躅不敢言,在郭太后愈漸嚴厲的審視逼迫之下,他才裝作不得已,誠惶誠恐地往地上一跪,開始編排羅織。
“回太后,臣侍奉陛下已有幾年,陛下常有溜出宮門之舉,大抵也是正常的……可是臣,臣有罪,死罪。”
太后描摹著精緻妝容的眼眸稍抬,睨他道:“何罪?說來聽聽。”
他知道自己兒子的個性,別說一個陳鴻銘,就是再來十個,也攔不住皇帝。
從前他還小時,在太傅那裡讀書就不遜,渾身反骨,不服管教,太后每日聽得最多的便是太傅的抱怨,要不是江家的那個孩子老實,多半也要被皇帝策反著,日日溜門撬鎖,胡天胡地,徹夜不歸。
什麼鬥草促織,都是皇帝七歲上就玩膩了的東西,稍大一些,他就敢一個人到長安市面上與人賭石,到私人馬場裡與人賽馬。
太后擔心長此以往,他始終對男女之事開不了竅。
別人家的貴子,早在十五六的時候,父母便開始張羅了,到他這個年紀,就算沒有娶妻,房裡總有幾個可心的。美其名曰,有了經驗,將來應對正妻,也有的是手段和技藝,這正是對過門妻子的敬重。
太后雖知皇帝這回又出了宮闈,定不是什麼好事,但料想,也不過是與人起了衝突之類。
陳鴻銘接下來一番話,卻讓郭太后開了眼界。
陳鴻銘那廝,話還沒說,便先起勢,鼻涕眼淚一大把的,假惺惺哭了一晌,才婉轉伏罪。
“太后憐惜臣,當年變故,不幸去了勢,將臣在宮中安置著,臣好生感恩,太后恩德,實同再造啊。可是臣,臣無德無行,卑鄙好色,在長安,與諸多娘子牽扯不清,臣的私產,那裡也多半都安置了一些美人……”
說到最後,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幾乎只留一縷氣音。
他不是要讓郭太后定自己的罪,這些事情,郭太后怎會不知?只是他幹得不過火,郭太后向來懶得管。宮中有對食,太后也從來不禁。
人有私慾,在太后看來,實屬情理自然。
郭太后果然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拂掌道:“主動交代了便罷,改日將那些女子都散了。”
陳鴻銘連聲稱是,伏地叩了好幾個頭。
這時太后又不明白了:“此是小事,況且哀家也知曉,督公怎的今日如此隆重?”
陳鴻銘聽太后對自己還用敬稱,便曉得這事郭太后不會再追究,她不知曉,自己說了那麼多隻是前菜,後頭要說的,才是正緊。
“太后容稟,臣,臣雖然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卻還有一些私心,僥倖,在長安城前不久有些轟動的綠腰宴上,得見一吳姬。此女號稱是吳中第一美人,臣一見,果真不負盛名,有些傾心於她,盼她自願來臣家宅之中做個外室。誰知……”
他假模假式地停頓一瞬。
太后心裡忽騰出一個不妙之念,這陳鴻銘說話就是這樣的,極不痛快,他今日在自己跟前磕頭求饒,又往前編排了一大堆皇帝的話,那麼這事,定是和皇帝有關了。
皇帝?吳姬?
郭太后的腦子懵了片刻,眼前好似發黑。
尖利的護甲抵在透花雕的槅扇上,藉此將身形穩住了,郭太后垂眼看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