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8歲的女兒,愛它如珠如寶。上學時,絕不忘與它道別;下午放學回來後,又去向它打招呼;平時有事沒事總挨在玻璃缸旁,親暱地喊:“寶龜,寶龜!”
說也奇怪,喊得多了,它居然會“應”——不是用語言,而是用行動。女兒一喊“寶龜”,它便浮游上來,把頭伸出水面,張望。最初,以為是偶然的契合,然而,後來,次次如此,我們便知道,這龜,的確是具有靈性的。更妙的是:對音樂,它也有同樣敏銳的反應。女兒把手提收音機擱在玻璃缸旁,播放聖誕歌曲《平安夜》給它聽,幾次過後,當樂聲從收音機裡流出來時,它便又把頭伸出水面來,輕輕抿著嘴,彷彿在微笑;兩顆圓圓的眼珠子,也綻放出柔和的亮光。
一向不養、不愛養、不贊成養任何寵物的我,竟對這隻小小的綠毛龜著了迷。
閒來無事,母女兩人便把頭湊在一起,看龜戲龜喂龜笑龜。至於那龜有著怎樣的一種內心世界,我們不知道——無從知道、也從來沒有想到我們應該知道。
不久,馬來西亞有遠親到訪,這位表姑有兩個女兒,分別是7歲和8歲,和我的女兒正是同樣處在那種“一見便熟”的年齡,3個人一下子便成了“臭味相投的莫逆之交”。
大人在前廳裡閒聊,小孩在後院裡看龜。
水裡看龜不過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伸手入缸,把綠毛龜抓出來,放在地上玩。她們將綠毛龜硬殼上的綠毛編成辮子,用橡皮筋捆成奇怪的形狀,嘻嘻哈哈;她們把絨線綁在綠毛龜的前足上,強行拖著它走,看到它蹣跚難行的怪模樣,縱聲大笑;她們把紅色的塑膠泥做成手套與鞋子,套在綠毛龜的手足上,它那種反抗無力任由擺弄的呆滯相,再度引起了小女孩驚天動地的笑聲。
我坐在廳裡,聽到一陣又一陣愉快的笑聲源源不絕地傳到廳裡來,還暗暗為她們3人的契合無間而覺得高興,殊不知她們正無知地把自己的快樂建在綠毛龜的痛苦上!
客人走了以後,我把廳裡狼藉的杯杯盤盤收拾好,信步走入後院,一看,整個人驀地好似觸電一般怔了、呆了。
綠毛龜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原本柔滑秀美的綠毛,被橡皮筋捆得亂七八糟;雙手與雙足,被死死地套在紅色塑膠泥做成的手套與鞋子裡,僵僵地立著,兩隻手,還被絨線綁著,好似犯了重罪被判死刑的囚犯。
它一動不動,好似一隻風乾了的木乃伊。
“寶龜,寶龜!”
我發狂地喊了一聲,衝過去,抱起它,它的頭,縮排了殼裡,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在那一刻,有一種不祥的念頭,在我腦子裡一閃而過。
士可殺,不可辱。
飽受凌辱的綠毛龜,就在那一天,喪失所有的生趣。
它伏在晶亮的玻璃缸裡,懨懨的,了無生氣。投入缸裡的魚呀蝦呀,它原封不動。喚它,它不瞅不睬。
知錯想改的女兒,噙著眼淚求我帶寶龜去看醫生,可我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寶龜需要的,是心理的治療呵!
幾天過後,綠毛龜斜斜地浮在水裡,一動不動,氣息全無。
取出一看,斷氣了。
駱駝
臺港文學選刊
梁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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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沒有什麼好去處。我從前常喜歡到動物園走動走動,其中兩個地方對我有誘惑。一個是一家茶館,有高屋建瓴之勢,憑窗遠眺,一片釉綠的田疇,小川蜿蜓其間,頗可使人目曠神怡。另一值得看的便是那一隻駱駝了。
有人喜歡看猴子,看那些乖巧伶俐的動物,略具人形,而生活究竟簡陋,於是令人不由地生出優越之感,掏一把花生米擲進去。有人喜歡看獅子跳火圈,狗作算學,老虎翻跟頭,覺得有趣。我之看駱駝則是另外一種心情,駱駝扮演的是悲劇的角色。它的檻外是冷清清的,沒有遊人圍繞,所謂檻也只是一根杉木橫著攔在門口。地上是爛糟糟的泥。它臥在那,老遠一看,真像是大塊的毛薑。逼近一看,可真嚇人!一塊塊的毛都在脫落,斑駁的面板上隱隱的露著血跡。嘴張著,下巴垂著,有上氣無下氣的在喘。水汪汪的兩隻大眼睛好像是眼淚撲簌的盼望著能見親族一面似的。腰間的肋骨歷歷可數,頸子又細又長,尾巴像一條破掃帚。駝峰只剩下了幹皮,像是一隻麻袋搭在背上。駱駝為什麼落到這種悲慘地步呢?難道"沙漠之舟"的雄姿即不過如此麼?
我心目中的駱駝不是這樣的。兒時在家鄉,一聽見大銅鈴丁丁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