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交多日,內容卻精彩絕倫的期末報告。梅克勒每個月來保健中心病一陣,從加諸自我的肉體凌虐和過分外露的聰明中療愈,這期間他把腦筋轉向種種令人討厭的惡作劇,但珍妮始終沒法子證明是他在搞鬼。有次化驗員抱怨端去給他們喝的茶裡有魚腥味,結果發現茶壺裡有一大堆煮熟的蝌蚪;還有一次,珍妮確信是梅克勒,把一個塞滿蛋白的保險套,倒扣在她寓所的門把上。她知道那玩意兒是蛋白,因為她後來找到了蛋殼,塞在她的皮包裡。珍妮也確定,幾年前有一回,水痘盛行期間,糾合三樓病房的男孩集體手Yin,嗾使他們一個個用手捧著熱乎乎的Jing液,跑到化驗室照顯微鏡——以確知自己是否有生殖力——也是梅克勒的傑作。
但珍妮想,在球杆的網袋上割個洞——然後把無用的球杆留在熟睡的海瑟威手中,才更符合梅克勒的作風。
“我打賭是蓋普拿了,”珍妮對海瑟威說,“找到蓋普,就找到你的球杆了。”她第一百次壓抑伸手把那綹幾乎遮住海瑟威眼睛的頭髮拂開的衝動,只輕捏一下海瑟威從石膏裡露出來的大腳趾頭,作為替代。
如果蓋普要打曲棍球,珍妮想道,他會去哪兒?不會到外頭,因為天已經黑了;他會找不到球。而唯一他會聽不見廣播的地方,就是門診與病房區之間的地下甬道——那是玩球的最佳地點。珍妮知道,因為以前有人這麼做過;有次過了午夜,珍妮來此解散過一場好戰。她直接坐電梯到地下室。海瑟威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她想道;蓋普長大了可能比他更糟。但當然也可能更好。
海瑟威開始動腦筋,雖然他思路遲鈍。他希望小蓋普不要出事,他衷心渴望能夠下床幫助那孩子。蓋普常造訪海瑟威的病房。打雙份石膏、動彈不得的運動員,比一般病人更有趣。海瑟威讓蓋普在他的石膏上任意塗鴉;蓋普想象出來的粉蠟筆臉孔和怪獸,穿插在朋友的簽名間。海瑟威望著這孩子在石膏上作的畫,擔心著。他這才看見他的曲棍球,就在他兩腿之間;他沒感覺,因為有石膏。它躺在那兒,像是海瑟威自己下的蛋,擱在那兒保溫。沒有球,蓋普哪有可能玩曲棍球?
2血紅與靛青(5)
聽見鴿子叫,海瑟威頓時覺悟,蓋普沒在玩曲棍球。鴿子!他曾經跟孩子抱怨過。鴿子可惡的咕咕叫聲害他整晚睡不著,它們在屋簷下和陡直的石板瓦屋頂的雨溜裡,百無聊賴地嘟噥不停,使得這頂樓的四樓教人輾轉難眠;史迪林高中凡是睡頂樓的人,幾乎都面臨這問題——鴿子簡直主宰了校園。維修工人在大部分屋簷和可供棲止的處所,都裝了鐵絲網,但鴿子轉而趁乾燥的季節,棲息在雨溜裡,也在屋簷下找到安身之所,還在虯結的老常春藤裡做窩。沒法子讓它們遠離建築物。它們還真能叫!海瑟威討厭它們。他告訴過蓋普,只要有一條腿是好的,他就要把它們趕走。
“怎麼做?”蓋普問。
“它們不喜歡夜間飛行,”海瑟威告訴孩子。海瑟威在二年級生物課上學到鴿子的生活習慣;珍妮也上過這門課。“我可以乘夜爬到屋頂上,”海瑟威告訴蓋普,“趁不下雨的時候,將雨溜裡的鴿子通通抓起來。它們就只會坐在雨溜裡不動,咕咕叫著鬼吵一夜。”
“可是怎麼抓?”蓋普問。
海瑟威拿起球杆,託在手上轉了一圈,把網兜裡的球倒在兩腿之間,輕揮球杆,將網罩在蓋普的小腦袋上。他道:“就這樣。用這個逮它們很容易——就靠我的球杆,一個接一個,直到全部抓起來為止。”
海瑟威還記得蓋普如何對著他微笑。他望向窗外,見天色果然黑了,也沒在下雨。海瑟威撳叫人鈴。“蓋普!”他喊道。“喔,天哪!”他用大拇指緊撳著叫人鈴不放。
珍妮見四樓的呼叫燈在閃爍,還以為蓋普把海瑟威的曲棍球裝備送回去了。這孩子真乖,她搭電梯回四樓時想道。她穿著上好的護士鞋嘎吱嘎吱跑進海瑟威的房間,見海瑟威手裡握著球,她只看得見他一邊的眼睛,眼神充滿恐懼。
“他在屋頂上。”海瑟威告訴她。
“屋頂上!”珍妮道。
“他要用我的球杆抓鴿子。”海瑟威道。
成年人站在四樓的太平梯口,伸手就夠得著雨溜。史迪林高中只在樹葉落光、春天雨季來臨前,才清理雨溜。這是高個子專屬的工作,因為矮個子對於伸手進雨溜、盡掏摸些看不見的東西——死鴿子、腐爛的松鼠、無法辨識的團塊——嘖有煩言。然而高個子站在太平梯上,探頭便看得清楚裡頭有些什麼東西。雨溜的寬度與深度都跟養鴿子的食槽相仿,不過沒那麼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