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1 / 4)

小說:高野聖僧 作者:津股巡覽

蝶吉的母親兼有故鄉京都的絕世姿色和江戶的犟脾氣。藝名阿小,不論在仲之町還是葭町,都是紅得發紫的歌妓。她年僅三十三,今年是她最後的大厄年。當天傍晚留遺囑說,要嫁給自己所看中的男人,便溘然長逝,丟下蝶吉獨自在日本這茫茫人世間——而且又是在妓館裡——掙扎。不出十天,小石川柳町至丸山的窪地發了大水。一輛大車被洪水衝過來,撞在支地板的橫木上,地板塌陷,老嫗遂淹死。由於沒人替她出殯,蝶吉為了報答她在母親臨終前曾予以照顧,就將她葬在同一座廟裡。

蝶吉至今還沒能為母親豎墓碑,可是隻要有機會就去參拜。在結識梓以前,她最大的快樂就是到母親的墳頭上去,緊緊靠著它。

蝶吉相信,她之所以能見到梓,是身歸泉世的阿絹牽的線。

有個晚上,她張開手給梓看。她的手指尖染紅了,像是滲出了血似的。梓感到納悶,問她是怎麼回事。她說,今天去上墳時,用溼手攥線香來著。她偎依著梓,哭道:

“我一輩子只和媽吃過一頓飯啊。”

她的手是冰涼的,梓情不自禁地將她那雙手摟在自己懷裡。

“你家信仰什麼宗派?”

“不知道。”

“你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那多可笑啊。”

“那麼你上墳的時候念什麼經?”

“我拼命念南無阿彌陀佛。”

——這個弱女子原來就這樣獨自在墳前哭泣啊。

梓這麼思忖著,抱住她不撒手。

哎,怎麼能拋棄她呢?蝶吉從小對社會懷著成見,憤恨不已,打定主意玩弄眾多的好色之徒,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來報仇雪恨,藉以解除身心的痛苦。但是剛好母親死了,志未酬。欺騙、耍弄自不用說,她對男人連一句奉承話也沒說過。她把這樣一個乾乾淨淨的身子獻給了梓。她恰似一位亡國的公主。家破人亡,海枯山崩,樹被砍伐,婦女被姦汙。她懷著報仇的願望,臥薪嚐膽。而今卻沒有這個勁頭和志氣了,反而乞憐於梓,希望獲得一點同情。天下再也沒有比她更可憐可悲的人了。梓又何嘗###心遺棄她?

即將滿期的蝶吉,自從借了款給母親送殯後,由於無依無靠,心境淒涼,有點變得破罐破摔。本來就能喝幾盅,酒量越來越大。有一次,在青樓陪客時喝醉了,深夜回來的路上,臥倒在京町的露水上。她凍得肌肉和骨頭都發了白,在月光映照下,彷彿是蓋了一層霜。一位過路的土木建築師傅看見了,把她抱進大阪屋。她雖甦醒過來了,可是胸口猛地感到一陣劇痛,於是留下病根子,每隔三天左右就犯一次。最後由於疼得厲害,咬緊牙關也還是要發出幾聲慘叫。於是在鋪席上亂撓一氣,滾來滾去。鴇母嫌吵得慌,將她的手腳捆起來,用手巾堵住她的嘴,還藉口讓她提神,叫她脫下布襪,在腳趾間接連施灸。蝶吉氣憤地說,面板上起的燎泡,直到她進入妙齡後的今天還留著明顯的疤痕。於是就像向媽媽撒嬌一般,搖著肩膀,把腳並齊,夾著單衣下襬,露出小小的趾尖。她兩眼噙著淚水,看見酒館的紙隔扇上有個螃蟹形的破洞,就一面勾起腳趾去剜那個洞,一面像申斥似的說: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湯島之戀(18)

“怎麼不補一補啊?怎麼回事呀?怎麼回事呀?”

梓責備她道:

“傻瓜!”

蝶吉熱淚盈眶,鼻子也酸了,高興地看著梓的臉。這個情景,梓是難以忘懷的。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憨態可掬,說話不著邊際,一味地依賴他,他又怎麼###心遺棄她呢?

當時由於鴇母以如此殘###的手段對待她,她憤憤不平,一賭氣就到天神下的薦頭行來了。她正拿不定主意是去柳橋呢,還是去葭町,有人私下裡對她說,有個絕密的計劃。要挑選十二個婦女,由一個梳頭的、兩個做針線的,一個廚師、一個醫生、三個管事的陪著,在隊長率領下赴巴黎或芝加哥的博覽會,讓大家看看日本婦女是什麼樣子。展覽館蓋在薔薇花盛開的地方,周圍還砌起朱漆牆垣。說是每日三塊錢工資,為期十個月,並勸她去。她思忖道:自己即使死在東京,也沒人關心,差點兒就去當這個展覽品了。虧得在澡堂前面偶然遇見了梓,對他有所依戀,才沒去,從而避免了受洋鬼子玩弄的命運。講這件事的時候,蝶吉一直坐著,甩著胳膊說:

“我原想這樣逞逞威風來著。”

這也未免太過分了,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沒說‘我乃好鬥的母雞是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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