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有大臣上奏,如今後位空虛,而後宮並非無人,才能者眾多,實在不宜讓皇后之位虛空在此,這樣下去,怕會引起後宮之亂,長此以往,易擾亂人心。
眼前的女子容色淡淡,似乎什麼也引不起她半分興趣,如果這個時候,他告訴她,他的決定……能不能打破她的平靜呢?
“你可知道,孤甚至考慮過……”
君泱低眼,望向自己的手,“皇上要問什麼,君泱不知道。但不知皇上可知道,君泱這一雙手,做過什麼事情?”頓了頓,君泱笑笑,忽然站直了身子,上前幾步,與劉驁拉近了距離,“既然皇上已經知道了君泱的心思,我也無意再隱瞞下去,索性把什麼都說出來吧,誰也都輕鬆些。”
“自回宮之後,皇上待君泱不是不好,只是每每見到皇上這張臉,總容易叫君泱想起皇上曾對我做的事情,每見一次,都覺得噁心難受。但就是這樣,卻也不得不見,皇上可懂君泱的心情?是,君泱憎於皇上,市井之間最惡毒的詛咒,莫過於咒對方斷子絕孫,但皇上怎麼可能……嗤,說是這樣說,不過真要說起來,皇上前些日子喝的羹湯裡邊,君泱稍稍動過手腳,皇上怕是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說著,君泱笑笑,眉眼彎彎,極是討喜的模樣,“本來還想說些別的事情,但是唯恐驚了皇上聖體康健,故而想起緘默之貴。此番,君泱這點小小的報復,還請皇上笑納。”
許久沒有說話,因為震驚而垂下的眸子裡閃爍出凜然的殺意,劉驁隱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發顫,聲音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你說這些,當真不怕孤殺了你?”
怕?君泱微笑,她求之不得。
死能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只可惜,就算遍體鱗傷,對這個世界再沒有半分留戀,卻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選擇死亡。很久以前,那個男子對她說的話,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過。
見她模樣如此,劉驁恍然,忽然鉗住她的下巴,“你是希望,孤殺了你?”
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君泱笑意盈盈,“怎麼會?君泱對這條命還是很珍惜的。”
君泱面帶微笑,一如往常,心底卻不由得生出一種叫做解脫的感覺。說出這些話,或許一切都結束了,而她也終於可以去找那個人。她沒有自殺,這是她答應過他的,她不會自殺,所以這也不算是違背誓言吧?念及那人,君泱的眸色稍稍放柔了幾分。
這樣明顯的變化,劉驁怎麼會感覺不到呢?這樣激怒他,她明明是希望他殺了她。
“是嗎?”劉驁不怒反笑,深深望進了她的眼眸,“既是這樣,夫妻一場,孤又怎麼好不許你這最後一件事情?你想活著,孤便讓你活著,活得……越久越好。”
察覺到她眸中一份驚異,劉驁勾唇,那抹笑意卻顯得薄涼。
呵,你想死,孤偏偏不讓你如意,孤要你在這深宮之中孤寂到老。
君泱皺了眉頭,這是怎麼回事?她說了那些話,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過她?!
劉驁背過身子,心底忽然一陣抽痛,那是他不熟悉的感覺,卻該死的讓他有一種本能性的察覺到緣由。可是,感情這種東西……這在他看來幾乎算得上可笑,這種無緣無故出現的情緒,能維持多久呢?可就是在他看來這麼可笑而又清淺的感情,他沒有想到,這種疼痛感,竟伴了他一世。有一個詞叫做至死方休,在於極致的不可得面前,死亡才是解脫,痛猶如此。
君泱正奇怪著,但沒多久,她便明白了,他或許不是想放過她,而是在想些什麼辦法來折磨她。很多人在仇恨之際都會覺得恨不得殺了某個人,可是有時候死亡是解脫,讓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真正痛快。以劉驁的性子,君泱相信他絕對做得出來。正想著,前邊忽然傳出一陣笑聲,很輕,悶悶的,聽起來和低泣一樣。但不久,那笑聲漸大,君泱一驚抬眼,正巧對上劉驁一雙眼眸深邃如星。
那是她沒有見過的模樣。
而君泱對劉驁的最後印象,也就止於此處而已。
事實上,那一日劉驁大笑之後,回望她一眼,隨後斂了神色便快步離開,第二日便將君泱移至了冷宮旁的偏殿,君泱最初以為這不過是開始,等待著她的該是酷刑才對,卻沒想到自此之後便再無下文。他只是將她扔在了這個無人知曉的角落而已,這樣的懲罰,輕的讓君泱覺得不正常。
“說出那番話,本以為他會殺了我,沒想到他竟放過我。真是難得。”
君泱望向頭上四方的一塊天,狹小,極窄,叫人光是看著都覺得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