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天朝文字寫下,我喜歡的東坡先生的《江城子》:
三哥,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孩子們還小,請你善待他們,我這個做孃親的沒有盡責,你就多擔待了。
沒有我,你就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顧慮我的感受了。
還有,我知道你一直最想知道的是什麼,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一直都很愛你,這點從來都沒有變過。
我由來處來,現在不過是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其實,或許我們的相遇本來就是一場美夢,現在,夢醒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勿念。
阿喬
有幾滴淚水落了下來,暈在了信紙上,散開了花,妖豔異常,那是離別的痛楚。
靜靜的等墨幹了以後,我把它放進信封裡,與那些東西放在一起。
夜深了,吹熄了燭火,讓他們以為我已經睡下了,不作懷疑。
然後慢慢的走到掛著那幅畫的面前。
曾經有很常一段時間,我都不敢靠近它,因為我怕它在我不經意間將我帶回現代。因為我發現,當我滿心的幸福時,它對我而言,就只是一幅畫。可是,當我悲觀絕望的時候,只要透過它,回憶過往美好的一切,它就會發出一陣暈黃的光,像我當年在美術館時遇到的一樣,我有預感,它可以帶我離開。
於是我有了這個秘密,這條退路。
手輕輕的撫上它,依稀看見那個秋天的午後,我坐在美人靠上犯困,而他則興致勃勃的為我畫丹青,那時,真是幸福得讓我死而無憾了……
就在這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一層光圈將我漸漸的籠罩,只是,這一次我沒有避開,而是主動的迎上去,讓光線密密實實的包圍著我。
我閉上眼睛。
帶我走吧,離開這個根本不屬於我的地方,忘記那段甜蜜又痛苦的愛情……
現代。
“醒了醒了!醫生,您快來看,她醒了!他的手指在動!”
我動動眼珠子,覺得有光線刺激著眼球,有點難受。
感覺有人用手翻弄我的眼瞼,好像在做檢查。耳畔傳來了一個沉穩的嗓音,“恩,估計她很快就會醒過來了,真是奇怪了……”
“有什麼奇怪的!阿喬能醒來就好了!她都睡了十個月了!再不醒就換我躺下來了!”聲音的主人大大咧咧的,雖然說是抱怨,但是卻顯得很興奮。
我認得,那是芝蘭的聲音,只是,她說的十個月是什麼意思?我睡了十個月?不可能,天哪,如果是真的,我的課怎麼辦?
頭很痛,眼睛一直想睜開,卻睜不開,頭有著千斤重,好像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心酸酸的,似乎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可是,我卻記不得,夢的內容是什麼了。
我是在有意識的第二天醒來的,等芝蘭來看我的時候,我已經能自己起來靠在床上,看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我才真的是相信,我在醫院躺了十個月。
回憶她說話那時就覺得好笑,“你真不知當時嚇死我了,你在的那個展區突然起了火,我跑去看的時候,周圍都包得嚴嚴實實的,怎麼也找不到你!幸好很快火勢就控制住了!可你也陷入了昏迷,醫生說,你吸入了有毒的氣體,昏迷是正常的,也立刻做了補救措施。本來以為你很快就會醒來,結果呢?一躺就是十個月,我的心哪!都要隨你去了!”
“有那麼誇張嗎?我不過是醒得晚一點而已……”
“還不算誇張?而且這什麼醫院,怎麼醫生長成那個禍水的樣子,還老是輕佻的笑,若不是看過他的工作證,我還以為他是色狼呢?我才不放心讓他看著我美麗的阿喬!”
像色狼?我倒沒有見過,不過應該很快就會見面了。
“你昏迷的時候一會哭一會笑的,是不是做了什麼夢啊……害我在一旁乾著急。”她擔心的問著。
“我也不記得了。也許吧!反正是夢來著,管他呢!芝蘭,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一直照顧我,我都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我衷心的感謝這位摯友,我沒有什麼親朋,全賴她的照料了。
“你看,你見外了吧!而且是我叫你去美術館的,出了事,我當然要負責了!好了,你剛醒,還是多休息吧!醫生待會還要來檢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