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楊柳風吹何大怠,桃花雨驟蒼苔冷;今宵倦把銀缸照,千金難抵駕鴦配。
且說那程奉喜得美人相伴,不禁使出渾身解數,恨不得將其點點吞食,盡消淫興,真個是:半若有餘,柔若無骨。雲寸初交,流丹浹藉。若遠若近,宛如轉嬌怯。伊如處子,含衾初坼。
程奉客中荒涼,不意得了此味,真個魂飛天外,魄散九霄,實出望外,喜之如狂。
那美人也自愛著程奉,枕上對他道:“世間花月之妖,飛走之怪,往往害人,所以世上說著便怕,惹人憎惡。我非此類,郎慎勿疑。我得與郎相遇,雖不能大有益於郎,也可使郎身體康健,資用豐足。”
程奉聽得驚詫,那美人仍道:“郎君倘有患難之處,亦可出小力周全,但不可漏洩風聲。就是至親如兄,亦慎勿使知道。能守我戒,自今以後便當薦奉枕蓆,不敢有廢;若有一漏言,不要說我不能來,就有大禍臨身,我也救不得你了。慎之!慎之。”
程奉聽了,不覺憶起當年張月溪店的那狐妖來,今這美人莫非也是甚妖怪不成,只是聽了這美人說能攜來康健與豐資,當下合掌罰誓道:“某本凡賤,誤蒙真仙厚德,雖粉身碎骨,不能為報!既承法旨,敢不銘心?倘違所言,九死無悔!”
誓畢,美人大喜,將手來勾著程奉之頸說道:“我不是仙人,實海神也。與郎有夙願甚久,故來相就身。”
語話纏綿,恩受萬重。不覺鄰雞已報曉二次。美人攬衣起榻:“於今去了,夜當復來。即君自愛。”說罷,又見昨夜東西坐的兩個美人與眾待女,齊到床前,口裡多稱:“賀喜夫郎君!”
美人走下床來,就有捧傢伙的詩者,各將梳洗應有的物件,伏侍梳洗罷。仍簪穿冠披,一如昨夜光景。
美人執著程奉之手,叮嚀再三不可洩漏,徘徊不忍捨去。從女簇擁走,尚回顧不止,人間夫婦,無此愛厚。
程奉也下了床,穿了衣服,佇立細看,如痴如呆,歡喜依戀之態,不能自禁。
轉眼間室中寂然,一無所見。看那門窗,還是昨日關得好好的。回頭再看看房內,但是:土坎上鋪一帶荊筐,蘆庫中拖一務布被;欹頹 角,堆零星幾塊煤煙。
坍塌地爐,擺缺綻一行瓶罐;渾如古廟無香火,一似牢房不潔淨。
程奉恍然若失道:“莫非是做夢兒?”定睛一想,想那飲食玉瓊以及交合之歡,盟誓之言,歷歷有據,絕非是構寐之境,肚裡又喜又疑。
頃刻間天已在明,程奉思量道:“且到哥哥房中去看一看,莫非夜來交體,他有些聽得麼?”
走到壁間,叫道:“阿哥!”程建聞喚,忙從床上起來,看見了程奉,大驚道:“你今日神彩異常,不似平時光景,甚麼緣故?”
程奉心裡躊躇,道:“莫非果有些甚怪樣,惹他們疑心?”只得假意說道:“我與你時乘遠室,失張矢志,落魂在此,歸家無期。昨夜暴冷,愁苦的當不得,輾轉想嘆,一夜不曾閤眼,阿哥必然聽見的,有甚麼好處,卻說我神彩異常起來。”
程建道:“我也苦冷,又想著家鄉,通夕不寐,聽你房中靜悄悄地不聞一些聲響,我怪道你這樣睡得熟,何曾有愁嘆之聲,卻說這個話?”
程奉見哥哥說了,曉得哥哥不曾聽見夜來的事了,心中放下了疙瘩,與程建梳洗了,一同到 裡來。
那 裡的人見也程奉,沒一個不吃驚道:“怎的今日程奉哥面上,這等光彩?”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