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來,仰首滿滿地灌了一大口;這才回過臉來,打量著面前的朱翠。
“你今天來早了!”
“是呀!”朱翠在他身邊一塊較矮的礁石上坐下來:“不知怎麼回事,半夜就醒了,睡又睡不著,乾脆就早點來了,是怎麼回事,你也沒睡覺?”
單老人搖搖頭,用手分理著亂草也似的鬚髮。
“我早來了,一直都沒回去,”他又灌了一口酒,咧著一張大嘴笑道:“他們發現了我了,全島上都在搜我,想想!我能讓他們給搜著?乾脆就到這裡涼快來了。”
朱翠吃了一驚:“你說他們發現了你?誰發現了你?”
“高老頭!”單老人又灌了一口酒,得意地笑道:“幸虧我警覺得早,差一點給他照了盤兒,這老小子果然厲害,居然由呼吸聲音發現我藏身的窗外,要不是我跑得快,可就麻煩了。”
朱翠道:“他們在談些什麼?”
單老人嘿嘿笑道:“左不過是我殺的人太多了,他們覺出了不妙,商量對策罷了。”
微微一頓,他哼了一聲,接下去道:“他們已經知道有人藏在島上,還猜出了是個殘廢,就差一點沒有說出我的名字就是了。哼哼,看起來,我與高老頭見面的時候大概不會太久了。”
朱翠道:“這兩天不知怎麼回事,我的心煩得很,而且每一次見風來儀的時候,都發覺到她的表情怪怪的,也許她已經對我起了疑心。”
單老人咕嚕嚕把一大葫蘆酒喝了個精光,霍地扔下葫蘆道:“來,明月當頭,趁著我這三分酒興,咱們把那套‘醉金烏’的手法演一遍。”
朱翠笑道:“好是好,只是你老人家酒今天喝多了,喝醉了。”
“你這就不懂了。”
單老人身形一挺,嗖地縱落沙灘:“醉金烏,醉金烏,有了幾分酒意,才能更顯出這種功夫的真髓,姑娘,你仔細地看著吧!”
一面說著,這個老頭兒可就一招一式地演了開來。
月影之下,只見單老人蹣跚的身子,把這一路至今仍不為外界所深知的武林絕學施展了出來。
這套身法朱翠原已學會,只是在若干關節處,還不能暢通,難得老人今夜興起,帶著三分酒意,把這一套不樂幫的罕世絕學演了個淋漓盡致。
朱翠自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在旁全神貫注,一五一十地都記在心裡。
也不知是他酒喝多了抑或今夜興趣極高,這一趟“醉金烏”身法演習得暢快極了。
滾滾風雲,濤濤海浪,在他演習之時,竟然為之相繼失色、倏地收住,氣吞山河,此時此刻,天光雲影,盪漾綠波,卻是嘆贊無數,追尋已遠。
人、天、海、地,似乎都已混為一體,凝固住了。
單老人一聲狂笑,身形驟轉,已到了朱翠眼前。
“妙極了!”朱翠由衷地讚賞道:“這才是武林不世的身法,太好了!”
單老人沙啞地一笑道:“這麼說,你都記熟了?”
朱翠感激地點頭道:“放心吧,我都記熟了。”
單老人連聲道:“好好好,這套醉金烏身法就到此為止,今後不再演習了,今天就到這裡了,我走了。”
話聲一落,弓身一挺,已躍出三丈開外。
朱翠由地上拾起了葫蘆,意外地卻發覺到對方仍站在原處未去。
“你醉了麼?”她恍惚地覺著有些不對:“我揹你回去吧!”
“用不著,翠姑娘,你……你過來……”
“啊,怎麼了?”
一面說,朱翠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單老人那雙斷了腳的腿,幾自插立在沙地裡,身子卻不時地前後搖晃著,看樣子真像是有些醉了。
“過來,孩子……讓我……讓我好好看看你……”
說著,他抓了朱翠的雙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瞳子裡閃爍著異光,卻是那麼的朦朧,就像是空中隱約在雲際的月亮。
“你真的喝醉了……來……讓我揹著你回去。”
朱翠一面說時,彎下身子來,真的作勢要背起他來,單老人頻頻後退著,發出了一陣大笑。
“胡說……胡說……我喝醉了……我只是太高興了,今夜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一面說,他遂即轉過身來,踐踏著一天的月色,揮舞著雙手,前行了一程,身子又倒下來,仍舊施展地行之功,扭曲著蛇也似地在沙地裡穿行著。
朱翠目送著他,一直到他的人影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