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
我仰天倒在地上,鮮血象一條小溪滲入了青青的草根。我大睜著眼睛,月亮無限的明亮美麗,我明白我已經死了。
漸漸地,槍聲稀疏了,到了天明時分,一切都平靜了下來。然後,時間過去了將近五十年,到今天,就象做了一場夢。
黃昏時分,夕陽如血地照射著我,彷彿又使我回到了血腥的戰場上。我忽然聽到了腳步聲,似乎有許多人,從山谷的另一頭走來,漸漸我還聞到了活人的氣味。有人來了,我看見了,是一大群南朝鮮人和幾個美國人,他們的裝束與幾十年前已完全不一樣了,他們的手裡拿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象狗一樣在草地裡尋找著什麼。快過來啊,快到我這兒來,我需要你們,就象過去我需要你們成為我的俘虜一樣,來吧,快來,靠近我——發現我——掩埋我吧。如果你們心腸好,最好把我送回中國去。來啊。
謝天謝地,他們真的來了,他們看到了我,一個美國人,面無表情地探下了身體,用手摸著我的頭蓋骨,比劃了幾下,象驗收一件樣品般的看了半天,最後,他說了句:“從頭蓋骨分析,這是個蒙古利亞人種,從遺骸身上殘留的軍服可以判斷為中共計程車兵。總之,這東西不是我們要找的。真討厭,怎麼在這兒找到的全是些討厭的中國人?讓他媽的中國人永遠躺在這兒吧。”
忽然,一個南朝鮮人高聲地叫起了什麼,於是那幫人都圍了過去,我能看到他們在草堆裡找到了一根骨頭,然後美國人又拿出了一個奇怪的儀器對那狗骨頭般的東西照了照,最後他興奮地說:“諸位,我宣佈,我們終於找到了美國士兵的遺骸,儀器顯示,這是一根高加索人種的小腿骨,即便不是美國人,至少也是聯合國軍中的英國人、法國人,或土耳其人。這是一個重大成果,讓我們向這位勇敢的聯合國軍士兵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於是,所有的人都脫下了軍帽,對著一塊腐朽的骨頭默哀了起來,這場面真有些滑稽。然後他們把那根骨頭裝進了一個金光閃閃的盒子,在夕陽下迅速地離開了山谷。
你們別走啊——別走啊——
一具枯骨的呼喚是無法讓人類聽到的。
夜幕終於降臨了,無邊無際的夜色籠罩在荒蕪的山谷中,一陣寒風吹過我的身體,將近五十年了,我第一次想流淚,可淚腺已經腐爛了幾十年,我哭不出。
西面的天空,閃爍著幾顆星星,我盯著那兒看,西面,再往西,穿過高山,穿過丘陵,穿過平原,渡過大海,在那兒,是我的中國。
中國,你把我忘了嗎?
媽媽,你還記得我嗎?
後記:
在朝鮮戰爭後,中國政府似乎從未公佈過我軍確切的陣亡人數,據西方觀察家估計,中國軍隊至少有數十萬人在朝鮮戰死。而其中第三、第四、第五次戰役都是在三八線以南完成的,雖然我軍有搶救烈士遺體或者就地掩埋的傳統,但由於在某些戰役中,我軍遭到了重大傷亡和損失(例如180師全軍覆沒),有許多烈士遺體沒能來得及搶救回來或者掩埋,暴露在南朝鮮的荒野中。而且難以想象南朝鮮人會給我們的戰士修建墳墓,近年來常有新聞報道韓國在某地挖出許多志願軍遺骸等云云。而美國人為了他們的陣亡者遺骸可以不惜代價地尋找,而我們呢?雖說“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可是,哪個母親能任由自己的兒子裸露在異國他鄉的荒野,哪個妻子不想讓丈夫在故鄉入土為安。讓我們記住他們,記住那些長眠於南朝鮮荒野的中國士兵。中國不能忘了他們,就象母親不能忘了自己的兒子。
向五十年前為中國而奉獻生命的年輕人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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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兔馬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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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人都在說著江東話,吳儂細語的,我聽不太懂,唯一能聽懂的,就是我的主人——關羽,明天將被處決。
我沒有悲傷,沒有象年輕的時候那樣從紅熱的眼眶裡湧出大滴的眼淚,這些眼淚會在冬天冒著熱氣,順著我紅色的皮毛一直向下,向下,滋潤乾燥的泥土,但現在沒有了。我一動不動地默默傾聽著他們的說話,我很努力,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