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乾清宮救駕到此時從萬家出來,天色已然不早。
沈無言上了馬車之後,便吩咐王天先回了一趟小院,接著才去的坤寧宮。
坤寧宮本該是皇后居住之所,只是因為之前皇后言語冒失得罪了皇帝,如今這坤寧宮倒是讓李貴妃居住著。
在太醫院時朱載垕便醒來了,只是重病在身,終歸有些偏差,以至於此時他神情還是有些恍惚,大抵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他覺得有必要叫一些人過來。
大殿中的太監宮女若乾清宮之中一般,皆都被清出在門前等候,整個大殿之內只有李貴妃與朱載垕二人。
此時的朱載垕面容還算平和,只是因為稍顯蒼白,倒是更加嚴厲了幾分。然而說起話來,又有氣無力的,卻也難辨他到底是什麼心思。
李貴妃此時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才被刺未過多久,總算在太醫們一番忙和之下搶回了這條命,本該休息調養一陣的,他卻要見大臣。
大殿之中十分安靜,朱載垕盤腿坐在床榻之上,雙目微閉,許久之後才低聲問道:“馮保怎麼還沒來……文淵閣距離這邊也不算遠……高拱人在哪……”
李貴妃面色微變,說起來自打高拱出任首輔以來,皇帝已然很少這般召見如此多的人過來議事。即便有必要,也只是叫來其中一人問話。
“馮保帶人去萬家了……至於高閣老……應該是去刑部聽審寧安了吧……”
話語就此截住,李貴妃微微撇了一眼朱載垕,他不知道朱載垕此刻心中是多麼的氣憤。
那位李將軍刺殺他,他大可不甚在意,無非是當真震怒便作罷,終究是為了挑起事端,大可容忍。只是李和與寧安公主,他實在是難以承受。
關於幾十年前那場宮變,他的印象並不深刻,一來年紀還小,二來此事當時封鎖的緊,他倒也覺得無關緊要,便從未仔細思索過。
早些年,他還是裕王之際。雖說寧安公主與景王走的近一些,但他素來也與李和相交甚歡,加之又都是皇子公主,來往也算密切。
能留在京城的皇子並不算多,他與景王之外再無旁人,所以在與景王斗的最打緊之際,便與寧安公主來往更為密切。
即便也不過是來往一些噓寒問暖無關緊要的信件,卻也讓他感覺到有那麼幾分情誼在其中。
自打登基之後,留在京城最親的便要數寧安公主,雖說並不同母,但終究還是兄妹,所以給的照應也更多一些。
這些年來無論群臣如何激鬥,無論權臣如何把持朝政,即便高拱這位自己當年的老師,似有謀權之心,他卻也並不在意。
只是今日的寧安公主意圖刺殺自己,他實在難以承受,然而他並未多說一句,始終都在沉默。
李貴妃自然清楚朱載垕為何這般,所以提及寧安公主之際,她便識趣的停了下來,接著又說起另外一件事。
“前些天經筵……翰林院那些老先生們,還有張先生都說鈞兒大有進步……”
說完這句話,李貴妃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確定對方並無怒意之後,才又繼續道:“張先生的意思是……就無需再時常去國子監了……”
“鈞兒那邊有張先生就是了……”朱載垕並未睜開眼睛,只是隨口應付了一句。
便在這空閒之際,便聽見一陣洪亮的聲音,道:“臣高拱……見過陛下……”
聽得這聲音,朱載垕這才微微睜開雙眼,微笑道:“高先生這邊坐下吧……”
高拱點點頭,大致掃了一眼面色並不見好的皇帝,低聲關切道:“陛下龍體……”
“還好……”朱載垕淡淡一笑道:“也是有些事該今日處理一下……”
高拱心中一愣,但面上依舊平和,卻也不好多問,便隨意坐在邊上的椅子上。
宮中很快又陷入一片寂靜,高拱面色沉重,卻也不知皇帝要做什麼,片刻之後,猛然起身,道:“沈無言主謀刺殺陛下一事,群臣皆都要求殺沈無言而後快……”
未等高拱說完,話語便被朱載垕一聲輕咳打斷:“先生先坐下……這些事一會在談便可……”
高拱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正欲繼續上前進言,卻看李貴妃示意之下,急忙向著皇帝一抱拳,旋即只得重新回到椅子上。
又一陣之後,高拱便見一臉倉皇的馮保從宮門外跑了進來,他遠遠的便將目光落在高拱身上,待走進殿中,才回頭看向微閉雙眼的皇帝,道:“見過陛下……萬家無一活口,皆都畏罪自殺……只是此案,似乎與高閣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