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之前禮部教的都是些面見太子的禮節,不過李將軍對於這諸般禮節也並不陌生,所以聽聞馮保要讓他卸下利器,並未多做反對。
接過李將軍隨身佩刀之後,馮保又審視幾番沈無言,才輕聲道:“不能不小心……若是出了事,陛下懲罰我倒也就算了……怕是會連累到沈先生你。”
沈無言明白馮保之言語,只是事情緊急也不容多想,點頭示意之後,便與李將軍向著宮門內而去。
乾清宮倒也並非第一次來,所以一路上也並未耽擱太久的時間。不過天逐漸熱了起來,沒走出幾步,沈無言便滿頭大汗。
回身望去,李將軍也早就汗如雨下。沈無言不住調笑道:“李將軍何須緊張……大明皇帝卻也開明……早些年便有在朝堂上指責陛下的,如今也步步高昇,並未受到影響……”
李將軍聽出沈無言故意打趣之意,無非是想讓自己放輕鬆一些,否則一會當真見到陛下,卻又容易壞了禮數,卻又有辱李朝國體。
想到這般,李將軍對這位沈先生又多了幾分好感,又想著自己今日要所做之事,心中頓時愧疚萬分,口中輕聲道:“沈先生家中還有何人?”
沈無言一愣,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這般問,但所幸一路還有些光景,絮叨一些也不妨事,便道:“父母已然不在,還有一兄長……還有一夫人,一女兒……”
李將軍微微點點頭,低嘆道:“倒也算美滿……先生就住在京城?……聽先生口音,倒不像是京城人士……”
沈無言不由一愣,暗想著李將軍才來京城幾日,便能聽出口音了,著實了不得,轉而微笑道:“蘇州人士……來京城也有幾年了,住在西長安街附近的巷子裡。”
就這般閒聊,又不知穿過幾道迴廊,距離乾清宮已然不遠,故而二人皆都壓低了聲音,直到說完最後句話,待到宮門前,皆都低下頭不在說話。
宮門外有幾名小太監看守,四處也都有巡邏的衛隊,防衛可謂十分森嚴。
回想來時的這一路,李將軍暗想著,若非沈無言帶路,自己當真無法尋到這邊,況且還要躲避這重重守衛的嚴密防衛。
稍有閃失,怕是還未接近皇帝,自己就會被這些衛隊萬箭穿心而死。
二人正沉吟著,一名小太監便從宮內走了出來。他向著沈無言輕笑一聲,扯著尖利的嗓子,道:“沈先生進去吧……陛下召見你……”
沈無言向著那公公又行了一禮,才回頭看向李將軍使了個眼色。李將軍頓時會意,也照著沈無言的模樣,向著那公公恭敬行了一禮,才走進宮門。
“這邊都是陛下身邊的人,總要對他們恭敬一些……雖說你我都刀劍上混到現在,誰都不怕……但小心點還是好,說不得哪天這些人就能救你一命……”
二人一邊想著大殿走去,李將軍聽著沈無言說話,稍有些心不在焉,但依舊還是不住的點點頭,時不時的回應幾聲。
乾清宮沈無言也並非第一次來,先帝在時他便時常會過來。直到隆慶年間之後,便很少在得到召見,但也是來過幾次的。
剛走進大殿,沈無言便看到正坐在塌上與皇帝說話的李貴妃,不住上前一拜,恭敬道:“見過陛下……見過李貴妃……”
一邊的李將軍一愣,但也很快與沈無言一同見禮。
李貴妃看了一眼沈無言,又看向站在沈無言身邊的李將軍,輕哼道:“先帝免了沈先生跪拜之禮……莫非也免了你的?”
李將軍臉色微變,忙又跪倒在地,重新見禮之後,待皇帝允許之後,才得以起身。
這般一來一回,李將軍又對身邊這位沈先生多了幾分驚訝。能被先帝免了跪拜之禮,這便說明他在朝中有多麼大的功績。
不過如今他並未來得及思考這些,卻聽聲音稍顯無力的皇帝躺在塌上,輕嘆道:“無言也有些時日沒有過來了……這些天在京城如何?”
言語便像是一名長兄在詢問弟弟的衣食瑣事一般,略帶幾分關切,但更多的卻像是在囑咐。
沈無言輕輕點頭,應道:“京城還是有些熱,不過還過得去……陛下這些天感覺如何,身子還是覺得有些虛弱?”
朱載垕不住又嘆息一聲,淡笑道:“還是老樣子……不過這些天有些好轉,但……對了,鈞兒今年怎麼樣……無言也難得去一次東宮。”
沈無言著實很少能去東宮給朱翊鈞教課,一來是因為最近李朝使團來京城,鴻臚寺上下皆都繁忙。二來卻也是因為,他能去東宮的機會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