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從沈無言回來之後便一片喧鬧,直到馬車載著沈天君駛出小巷後,一干僕人也來到小院內,除卻清掃小院之外,便負責一些果蔬的購置。
一路之上沈無言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以至於路上倒是與幾名同僚錯過了大招呼,走遠之後又忙倒回去講清楚才得以繼續前行。
大明極其講究禮節,兩人在路上相遇之後,便要下馬或者馬車行禮問安,才可繼續前行。
即便最輕慢的也要點頭示意,告知自己的確有事,需要快些,遇到性格稍好一些的,大抵便能理解你,但若是小肚雞腸者,卻難免會以為你看不起他。
身處京城官場卻是不能不注意這些,即便沈無言如今任的是閒職,出門在外依舊還講究這些禮節,也算是為人處世的一種方式。
一個不經意之間,得罪某位御史給事中,或許便會在皇帝面前彈劾你一筆,雖說不至於落得大罪,面上卻也不好看,頗有一番折騰。
所以這一路上,沈無言因為心不在焉幾次錯過,卻不得已折回說明情況,好在都是些講理且大氣的同僚,索性並無大事。
只是這般一折騰,去國子監的時間便耽誤了下來。待沈無言帶著沈天君走進國子監時,呂調陽已然手持戒尺站在門前等候已久。
呂調陽面上依舊平和,但手中戒尺卻上下揮動,在手中換來換去,著實又那麼幾分架勢。
沈無言臉上忙陪著笑,拉著沈天君走到呂調陽身前,嘆道:“今晨著實遇到一些情況……所以遲到了,先生莫怪……”
“不怪……”呂調陽稍顯無力的聲音緩緩響起,卻讓沈無言心中一喜。
於是忙拉著沈天君的手,便要向監中送,卻被呂調陽伸出的戒尺攔在之前。
“心中不怪……但這戒尺責打……卻在所難免……沈天君伸出手來。”
原本一路耽擱,沈天君早已不願,此時得知要被責打,頓時便要哭了出來,好在被沈無言擋在身後,一時還忍著沒有哭出來。
這一時之間,沈無言倒是陷入了兩難之地。因為書院素來信奉不打不成器,先生打學生是理所應當的,呂調陽卻是沒有錯。
但若是讓呂調陽打沈天君,他卻也難以忍受,畢竟沈天君還小,細皮嫩肉的,若是挨這古板的老傢伙幾板子,手都要開了花。
這遲疑之際,沈無言不住賠笑道:“呂先生……您看她這是初犯……便放過她如何,所謂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
“已然給了她機會,若是第三次,那便就要被國子監除名……”呂調陽臉上依舊沒有太多神色變化,說起話來也慢悠悠的,但卻讓人不得忤逆。
沈無言面露苦色,回頭看著一臉委屈的沈天君,苦笑道:“今天著實是因為我的問題……路上耽擱了……要不先生打我吧。”
“胡鬧……”呂調陽沉聲道:“沈先生也是讀書人出身,何曾見過有父待女受過的,你這是至她於不孝之境地。”
二人這般正僵持之際,王錫爵匆匆從邊上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面露苦色的沈無言,接著又看向一臉嚴肅的呂調陽,低聲道:“馮保帶著太子過來了。”
“太子又過來做什麼?”呂調陽臉上露出一絲無奈,顯然對於太子前來,也著實不甚歡喜,但既然是太子,卻又不得不見。
王錫爵苦笑道:“馮公公說了,要見到祭酒你才說……我卻沒資格去聽。”
“好一個勢利的閹貨……”呂調陽口中輕哼一聲,接著便看到從邊上小路走來的太子朱翊鈞,以及緊緊跟在其後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
馮保如今雖說升任司禮監掌印,但還兼著太子的伴讀,今日太子出行,他便要跟在身邊。
諸人見太子走過來,皆都行禮見過之後,朱翊鈞才忙向著沈無言又行禮,恭敬道:“見過沈先生……”
沈無言忙擺手示意免禮,接著才道:“鈞兒今日怎的有工夫過來……張先生沒有要求課業?”
說著話,沈無言掃了一眼臉色難看的馮保,便知今日這事卻是不好辦,於是緊接著又道:“本打算今日去東宮尋你,卻在這遇見了……”
朱翊鈞雖說年紀長了些,對尊卑之念也比當年又強烈幾分,知曉眼前這位沈先生未來就是自己的臣子,而非小時候的玩伴那般。
不過終究還是對沈無言感情極深,所以即便這般,見面之後還似當年那般行禮問安,說話之際也頗為謙和,不似與旁的一些下人那般。
“宮裡著實悶得慌,那天過來便覺這邊不錯……”打眼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