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雪已然將王世貞的頭髮染白,卻也有幾分程門立雪的感覺,然而心中的淒涼是沒有人能知道的。
王世貞沒有回答包子鋪老闆的話,而是望著過眼路人輕嘆,幾年前跪在上朝的路上也是這樣,自己與弟弟為百官叩頭,卻無人理會。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一個人,那便是剛才從附近光鮮而去的嚴相,只是憑著如今自己的能力,又能做些什麼?
“我若是武士,也能學那荊軻要離,只是手中這爛筆頭又有何用?”王世貞輕喃一聲。
“爛筆頭能寫文章,王兄大可將心中不快盡數書寫下來。”
就在王世貞準備離開之際,忽然聽到這樣一道熟悉的聲音,他轉身看向面對自己微笑的沈無言,忙道:“給這位掌櫃一百兩銀子,回去便給你。”
沈無言應了他的要求,將一百兩銀子遞給包子鋪的老闆,輕聲道:“我若是你就要了他一幅字,可比這一百兩值錢。”
那包子鋪老闆一時還未反應過來這一百兩銀票是什麼情況,待反應過來之際,那兩位書生已然消失在那昏暗的街頭。
雪還在下,落在二人肩頭,沈無言覺得有些冷,看著眼前比自己單薄許多的王世貞不由笑道:“誰能想到堂堂王世貞,也會被一文錢為難。”
聽沈無言調侃,王世貞也不在意,只是面上依舊還是愁眉不展,他苦笑道:“這一覺睡到中午才起來,看到你留的書,便想著出去轉轉,卻沒帶錢……。”
稍一頓,他繼續道:“無言說是去國子監就職……怎會有如此機遇。”
“千里做官只為錢呀。”沈無言淡笑道:“不過也是經祭酒大人安排的,教的數科,也是閒差。”
提及祭酒大人,王世貞沉默了,一直到快要進門之後,他才道:“高拱這人一心為權,雖說也是個辦實事的人,但不可深交。”
沈無言苦笑道:“那可是朝中大元,區區沈無言如何與之深交,當然也沒有那份意思,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罷了。”
“……以為如今境遇,怕是短時間內難補實缺,所以還要勞煩無言,住在你這裡實在有些……”
沈無言立刻打斷王世貞的話,正色道:“當然不能白住,每個月要付一兩銀子的房錢。”
所謂一兩銀子的房錢,其實對於王世貞沈無言來說,本就不在話下,之所以這般說,也只是為了讓他住的安心罷了。
王世貞自然能聽出沈無言的意思,不由感激一笑,接著二人一同走進院子。
“門前這片地若是有時間重上幾株花,另外還要些裝置在蘇州也無法帶過來,還要重新做,圖紙已經準備好了,明天王兄幫我拿到木匠鋪鐵匠鋪做了。”
接過沈無言遞過來的圖紙,王世貞不由一愣:“這鐵架臺,顯微鏡……都是些什麼東西,而且這火銃,你從哪來的。”
沈無言淡笑道:“這些都是些科學儀器……至於火銃,我有個朋友在胡總督那邊當幕僚,所以就要了些不用的,拿過來研究研究。”
“在胡宗憲那邊當幕僚……若是說幕僚的確有很多,但是能帶出火銃的……那便只有徐渭徐文長了……你是說文長先生?。”
說到文長先生,王世貞頓時眼前一亮:“雖說不喜胡宗憲為人,但文長先生的確頗具才學……我與之相比,完全就像螢火與皓月。”
其實當世王世貞的名氣要比徐文長大的多,在文壇的影響力也比徐文長大的多,然而他卻很清楚,徐文長不僅詩詞書畫,而且擅長兵法韜略。
當年謀定東南之際,這些文人也只能寫寫詩,真是事蹟的作用並不大。
“無言竟然與文長先生也有交往,當真是……若有機會可否請來一敘……”
聽出王世貞的豔羨之意,沈無言冷目掃過,輕哼道:“文長先生如此繁忙,豈能抽出時間與我這等無知文人閒聊?……不過若是王兄想要見見,可以找機會。”
前一句是學習徐文長的行事風格說的一句話,王世貞聽來便覺欣喜,這說明沈無言與徐文長的關係的確了得,後一句說有機會,便更加興奮。
“對了,明天岳雲酒樓要見幾名熟人,特別指明要無言也去一趟,你務必要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