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面見了當今天子,又見了身居要位的首輔嚴嵩,於是在京城要做的事基本完成。
小院之中看著蘇巧巧忙碌的身影,沈無言抿著清茶,淡淡道:“現在才覺得清茶是那般的好喝,怪不得邵大俠愛喝呢。”
“什麼叫清茶好喝,此次帶來了全部家底十萬兩銀子,如今還剩下七十兩,能像少爺這樣花銀子的的確不多。”
沈無言不由也是一笑,的確不是喜歡喝清茶,而是喝不起了:“好在蘇州還有婉兒……岳父大人似乎知道我缺銀子了,硬是催我回去完婚。”
“婚事也拖了很久了,直到今天也算到了期限,早點回蘇州好好置辦些東西,總不能讓婉兒姐姐婚後住在茶樓,另外文長先生與少卿先生也催了幾次了,也不見少爺有回信。”
沈無言憤憤的將茶杯丟在小桌上,然後拿去一本書看了一陣,又將一本手抄的冊子丟給坐在一旁看書的徐光遠,冷冷道:“回去好好看看,不懂得寫信詢問……當然能自己研究就自己研究。”
徐光遠應了一聲,笑道:“連文長先生的信先生都不回……學生的信怕是也難回了。”
沈無言頓時狠狠的瞪了一眼徐光遠,冷笑道:“怎麼回……如今就剩下七十兩銀子,要是在提起打仗,怕是要賣身給他銀子了。”
計劃是在中午之後便離開京城回蘇州,這一次沒有通知任何人,除了徐光遠與少數幾人知道之外,沈無言幾乎走的靜悄悄。
不過即便是這般,張居正依舊還是來到渡口相送,遠遠便望見那位提著酒壺,衣角偏偏的灑脫男子走來,說不出的瀟灑俊朗。
“無言這是不準備在回國子監了,光遠回去便被我看出端倪,幾句話下去便被我套出實情……卻也是個老實的學生。”
沈無言聽著張居正的話,不由也是一笑,徐光遠的確很老實,以張居正的才學,自然想問什麼,便可得到什麼。
“來就來,怎的還帶著酒……”
張居正忙擺手道:“你若是覺得在下現在要與無言你在此把酒臨風,那便是錯了……這鶴年堂的貢酒,可是首輔大人長壽的秘訣,即便陛下也十分喜愛……花光了所有積蓄,可要省著點喝。”
雖說花光了所有積蓄是有些誇張,但沈無言卻是知道鶴年堂貢酒的地位,擁有著當朝首輔題字的酒,自然價格不菲。
“此酒當要給酒中仙才是,我這般粗人,喝酒等於灌酒,卻是浪費了。”沈無言一邊打趣,一邊接過酒,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來。
張居正正了正色,忽然道:“徐大人不知為何忽然舉薦我為裕王府講官。”
“徐大人舉薦你為講官?”沈無言不由一愣,這位徐階大人果然老辣,原本打算給嚴家未來留點餘地,卻沒想到還是被堵死了。
“無需擔心,去裕王府當講官也是個不錯的差事,祭酒大人也在那邊,也有個照應……裕王也算是個仁慈的皇子。”
張居正怔了怔,大笑道:“也就只有無言敢在這裡隨意評論大臣,皇子……又或者是陛下。”
“說到陛下,當真是怕在被召見……實在對玄學無甚研究,哪天陛下問起長生之道,我若是答不出,他定然會很生氣……”
聽著沈無言的抱怨,張居正也是一笑,於是又閒談一陣,二人才分別。
這一次算是真正的從京城回蘇州,遠處的薄霧冥冥看不到遠方,沈無言回頭又看了一眼這座雄城,沉沉的嘆息一聲,喃喃自語道:“巧巧呀巧巧,來世在見。”
轉身上船,將京城留在身後。
這位將一切都佈置好的書生,從去年冬至以後赴京,直到現在將近半年光景,有很多遺憾,卻也有很多值得稱道之處,如今都無需多言。
“蘇州,蘇州。婉兒也等的太久了,她棄了所有便是為了我,那我又如何能負了她?”
……
商船順著運河逐漸遠去消失在視線裡,渡口某個小茶館之內,有個蒙著面紗的少女望著逝去的船帆,只是輕輕的嘆息一聲。
接著她從地上抱起琵琶,正打算唱幾句小曲,卻忽然道:“李先生今天不用去醫館?”
身後正獨自飲茶的老人正在翻著書,聽少女這般一說,不由苦笑道:“你與我一同出的醫館卻問這話……既然放不下,那便去蘇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