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位喘著粗氣的皇帝,正望著遠去那白衣書生,臉上的肌肉正在不住的抽動,顯然憤然無比。
“好,好,好。”連說三聲好之後,皇帝這才回過神來,然後看向站在一邊的陳洪,冷冷道:“錦衣衛那邊進展的怎麼樣了?”
司禮監掌印太監陳洪,如今提督東廠,所以錦衣衛也在他的管轄之中,此時經皇帝一問,忙道:“刑部那邊始終不打算交人,所以……陛下不必為這些事動怒,沈無言早晚都跑不掉的。”
“可是他……他也太猖狂了,竟敢對朕如此……”越說越是氣惱,想起剛才對方那般對自己的羞辱,愈發惱怒,沉聲道:“他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陳洪苦笑一聲,無奈道:“先皇在時尚與他同吃一鍋飯……陛下也就無需再在意這些了,他本就是這般散漫之人……您這般寬厚,便無需再在意這些。”
聽著陳洪的這番話,皇帝的臉色才好轉一些,但心中那份氣惱終究無法消退,畢竟是一國之君,卻被臣下這般對待,終究不怎麼好受。
“著高拱去手辦刑部諸事……早點將人調到東廠去,免的三法司會審,在出了什麼亂子。”
……
紫禁城附近不遠處便是文淵閣。
沈無言離開皇宮之後,便直奔文淵閣而去,倒也免去了通報,直接便到文淵閣大學士高拱身前。
大抵高拱也未曾料到沈無言會過來,遲疑片刻之後,才好奇道:“沈先生有何事來找老夫?”
沈無言卻是無心在來敷衍這繁雜禮節,沉聲道:“柳含煙的案子到底要如何解決?”
“此女乃逆賊之後,之後又有謀害先帝之嫌,自然要審問清楚,不過這又是刑部的事,無關與我……沈先生莫非有意見?”
看著眼前這位看似蒼老,但實則權謀無以復加的老人,沈無言不由承受著空前的壓力,即便當年面對嚴嵩也未曾有這般感受。
幾十年的韜光養晦,大抵便是等著有這一日,如今朝廷走了徐階,便再也無人能與他抗衡,那內裡的鋒芒,一切都顯露無疑。
沈無言面對眼前此人有著空前壓力,卻也說的過去。
畢竟當年嚴嵩已然沒落,且還有一個同樣了不起的徐階在暗處,雖說徐階對自己一直都有些偏見,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做。
對方的言語看似什麼也沒說,但卻又等於什麼都說了,意思卻也很明顯,是朝廷要你的命,與他無關,而朝廷在某種程度上便是代替的皇帝。
之所以是在某種程度,是因為如今六部以及朝中諸位官員做事總是需要一個道理,而當皇帝將這個道理說清楚,那麼朝廷便行使皇帝的意志。
沈無言微微點了點頭,忽然大笑,道:“柳含煙是在下引薦給先帝的,那麼高閣老的意思無非就是在下也謀逆?”
本不想將話說的如此明顯,但此時已然容不得自己,沈無言很清楚,如若不出問題,自己剛離開內閣,便會被隨之而來的錦衣衛帶走。
也正如沈無言所想,此時的錦衣衛已然在內閣門前等候許久,大抵還對那人有幾分忌憚,所以遲遲不敢動手。
沈無言回頭看了一眼門外,譏諷一笑,輕笑道:“當真不知在下與高閣老有何過節……只是希望大明以後不要再有排除異己。”
高拱微微怔了怔,卻始終沒有說話,待這書生走出殿門,然後戴上錦衣衛送來的枷鎖離去,這才鬆了口氣。
畢竟幾年前對方曾一刀斬落景王的頭顱,再往前數一些,當年偌大的嚴家會有今天,卻也是因為此人。
更有蘇州那一樁樁的事,雖說對帝國來說算不得什麼,但仔細分析來看,每每都會讓人不寒而慄,終究是一個算盡天下之人。
而今這人終於再次進入錦衣衛詔獄,那麼他便沒有在出來之日。
……
王府之內,小皇子朱翊鈞正搖頭晃腦的讀著《尚書》,倒是沒注意大伴馮保匆匆跑來與張先生交頭接耳好一陣子。
張居正聽著馮保的言語,臉色愈發難看,許久之後,才沉聲道:“陛下這就有些過份了……”
馮保臉色暗淡,發出的聲音也有些沙啞,顯然也十分急切:“沈先生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無論如何都要救他……只是這謀逆大罪,可是十惡不赦之罪,要受凌遲之苦。”
張居正大抵從以往的一些事中,想來是能料到會有這個結果,只是想起那書生將要被綁縛刑場,心中又不免一陣刺痛。
當年在國子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