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線從唯一的小窗掃在柳含煙的身上,將那汙濁的臉上照的慘白,與之那一身白色囚服相襯,又多了幾分悽美。
她本就美豔,這般模樣又讓人心動不已。只是在沈無言看來又多了幾分同情,卻是若她說的那般,心中終究還是有些愧疚。
“出去畢竟還是好的……”
柳含煙抬起頭,掃了一眼沈無言,淡淡道:“卻也無需這般假惺惺,無非是怕我將閣下牽連進去……謀逆卻是大罪。”
來之前沈無言已然打聽清楚柳含煙的罪行,大抵便是因為多年前的那起宮變,而柳含煙又與那位宮女楊金英有某些關係。
幾年前沈無言致力於將柳含煙引薦給皇帝,這件事卻是有不少人都知道,但其中有何內情知道的人卻是不多,於是有心人大可造一個,沈無言與逆賊串通一氣,有意謀害皇帝。
而今皇帝已死,當年柳含煙與皇帝秘談之事也無人能明瞭,說是死無對證也是情理之內,只是謀逆乃是大罪,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朝廷上下也不會有什麼爭議,當真是好計策。
一夜之內,沈無言已然將所有的結果都想過一遍,想來如今自己還沒有被錦衣衛帶走,實在是因為幾年前自己那幾十萬兩銀子的功勞。
如今沈無言雖說時任鴻臚寺少卿,說起來也算較為重要的職務,但卻也是官微言輕,若非幾年前那幾十萬兩銀子,京城就會有大部分官員會難為無米之炊。
以至於如今沈無言雖說官位不高,但在朝廷的聲望實在了得,上至吏部尚書,下至六科廊的言官們,都對這位沈先生及其傾心。
這也是皇帝早有除掉沈無言的心,但奈何此人在朝廷之中的根基實在太深,且從未有任何仇敵,所以也不敢貿然動手。
而今大抵也是想借著柳含煙之事,給定沈無言的罪來個名義,這樣一來大可堵住京城官員的嘴,也不至於引起大的波瀾。
“謀逆……的確是個大罪。”沈無言沉吟一陣,無奈道:“我雖愧對姑娘你,但也不至於有這般深仇大恨……況且也替你殺了景王與嚴世蕃。”
柳含煙的身子微顫,這二人的名字他不知念過幾千遍,甚至比起佛經唸的次數還要多許多,以至於此時由外人提起,竟有些無法承受。
“算起來,景王與嚴世蕃……這二人不過是順勢而起,而沈公子你……卻是這一切的根源。”
聽著女子一字一頓的言語,沈無言心中不由一愣,微微點頭道:“我卻是這一切的根源……只是希望不要因此而連累我的家人。”
如今卻也只能如此,只要柳含煙已然供認自己當年的確有謀害皇帝之意,沈無言定然逃不了干係,最終也難逃株連之罪。
牢房之內的氣氛瞬間又涼了許多,沈無言不由緊了緊衣襟,看著那女子被凍的發紫的嘴唇,許久之後,才微啟,道:“希望……希望陛下願意放過你。”
言語有些嘲弄,想來也是在嘲弄眼前這書生,算盡一切,終究還是逃不過算計,不由大笑道:“莫非要歸結為天要亡你?”
沈無言淡淡一笑道:“我卻也不是霸王……不過人終究是勝不過天的……只是既然是人算,我便還有機會。”
這般說著話,沈無言轉身便走。
牢房之中又恢復寂靜,窗外的雪花隨風飄落進牢房之內,將草甸盡數打溼。
女子雙手抱胸,想來還是有些冷,於是想將一邊的破舊棉被扯到一邊,一手抓去,棉絮亂飛,不由深深的嘆息一聲,無奈嘆息一聲。
回想當年風光無限,而今卻落得這般境地,想來也並不羨慕當年那般,卻更加嚮往的是分宜城外那幾年的小生活。
雖說當年也算悽苦,但比起這幾年的折磨,早就好的上百倍。
想起這般,就愈發對那幾人痛恨無比,好在已然死了兩人。如今終究還是等來了這個機會,為何不珍惜,將這最後一人也葬送在自己手中。
當年卻是羨慕其才華,於是嫣然獻手,卻不料被對方那般拒絕,雖說有些不快,終究還算不得大的心結,只是如今想來,對那人的恨又多了幾分。
沉吟一陣,牢門再次被敲響,接著走過來一名光鮮亮麗的女子,那女子儀態大方,頗有大家之容,即便柳含煙看來也不覺動容。
那女子神態自然,只是目光之中又多了幾分冷漠,她站在牢門前片刻之後,才冷冷道:“見到本公主為何不跪?”
柳含煙不由遲疑,抬眼望去,苦笑一聲,道:“我為何要跪你?”
女子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