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殺不了你?”
聽著身邊這文弱書生的疑惑,景王輕輕一笑,淡淡道:“你我皆都手無縛雞之力……動動嘴皮子還行,殺人還是免了吧。”
“是嗎?”
不遠處一直呆呆望著這邊的太監陳洪脖子都累了,一直盯著一邊,使得眼睛都有些酸,所以他打算閉一下眼睛。
於是睜開眼的下一刻,高樓屋簷上灑下一縷紅幔,絲絲血跡若雨一般滴答在琉璃瓦上,接著順著瓦片滴落在地上那幾株花兒骨朵上。
一顆鮮活蒼白的頭顱飛起,然後與那飛血一般順著瓦片滾落,直到滾在陳洪的腳下。
陳洪確信這絕對是景王的頭顱,而且確信這不是一場夢,但這又如何能成為事實?那文弱書生是如何將這一個活生生的人斬掉頭顱?
因此他甚至已然忽略這死去的人的皇子身份,而考慮到的卻是那書生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這又是何等震撼的一幕。
遠處屋簷上,那書生已然緩緩站立,只見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長劍,劍橫胸前,輕輕吹掉劍上血跡,然後緩緩收回腰間。
順勢踢了踢落在屋簷上的那具屍體,沈無言輕哼一聲,冷笑道:“媽的,你爸是皇帝就了不起?廢物一個。”
沈無言來了又走了。
這一來一去,曾經那位看起來和和氣氣的文弱書生,已然在眾人眼中變了樣子,以至於連徐階都陷入了沉默,甚至那些整日裡不吐不快的言官們,此次竟然也都沉默了。
不沉默又能如何?沈無言手刃了皇子連陛下都沒有說一個不字,言官們大臣們在說有什麼意義?更何況何必去惹這個不要命的傢伙。
而對於沈無言來說,這一切總算完了,嚴嵩被貶官,嚴世蕃被殺,鄢懋卿被押送三法司等待陛下發落,一干嚴黨成員很快就會四散。
景王這邊的仇也報了,不管是怎樣開始的,如今也都結束了。
在嘉靖四十四年的五月,這一切都做了一個瞭解,看著這稍顯乾淨的世界,沈無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人。
那人在自己的家鄉建起了一個寧靜的小世界,那裡一切都那麼的美好,沒有陰謀詭計,沒有燒殺搶掠,大抵就是聖賢口中的大同世界。
而這樣一個人,卻是一個機關算盡,權謀完全不下於徐階之輩的人物,此人便是幾年前便道出今日玄機的心學何心隱。
如今想起此人,沈無言卻也感慨萬千,若是說大明如今還有一個人能與之匹敵的,那便是如今身處首輔位置的徐階。
當然,在沈無言心中還有另外一個人,如今此人雖說只是右春坊右諭德,這只不過是個從五品官。
所謂右春坊右諭德,這官位雖說不高,但所從事的工作卻讓人十分興奮,那便是和當年的高拱一般,負責裕王府講官。
如今大明只剩下一名皇子,另外一個被沈無言削掉了腦袋,所以只剩下裕王這一個皇子,這說明一個道理,未來大明的帝位一定是他的了。
現在成為講官,其實也就說明張居正的未來依然到來。
而就在這同時,沈無言也接到一份任命,那便是到裕王府,為小皇子朱翊鈞教授課業。
說起來這名小皇子的年齡還很小,也就四歲大小,沈無言硬是被裕王請了過去,這一次無論沈無言如何拒絕,都是無法的。
不過對與沈無言來說,在哪已然不重要,因為就算不在裕王府當講官,徐階也定然不會讓他離開京城,雖說一直都很隱晦,但卻並不代表沒有。
因此從嘉靖四十四年,沈無言斬了皇子之後,事情便就這樣緩慢的進行開來,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美好,唯一的不美好大抵還是有兩件事。
其一是胡宗憲在獄中自縊而死,至於沈無言替他遞上去的辯誣疏,其實皇帝也都看過的,只是那又如何,君要臣死,臣還能拒絕?沈無言不忍對胡宗憲說起結果,但胡宗憲卻是能猜到。
無論是當年獻媚趙文華,還是後來攀附嚴嵩,直到如今淪為階下囚,以死明志,胡宗憲一生可以無怨無悔,至少沈無言覺得他至少對得起他自己。
大抵是因為沈無言與胡宗憲的交往並不深刻的原因才會這般想吧,也許同在牢房之中的那位身著破棉襖的天下第一幕僚才能懂他。
徐文長得知胡宗憲死後徹底絕望,幾經折磨之後又是遍體鱗傷,以前或許是裝瘋賣傻為了活命,而今卻是對這世界終於絕望。
沈無言不由想起那天站在牢門前看到那落寞的背影,又想起那痴痴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