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凍死?”
“怎麼會,以他的實力,在凍個十天半個月都沒什麼問題。”
“那你為何放他走?”
“你希望我殺了他?”
“這……公子若是想要殺他,我這便回去殺。”
馬車飛速向前已然有些天,直到今日沈無言才算逐漸看到城鎮,卻又是個不知名,且十分古舊的鎮子。
茶攤上,沈無言捧著那碗熱茶已然喝了許久,這才算緩過一口氣,輕嘆道:“想要殺他,他早就死了……算起來還算有些義氣,便放過他這一次。”
“他救過公子,也算是兩清了。”王天搓著手,然後起身給馬兒喂起草料。
沈無言搖了搖頭,將茶碗丟在桌上,沉聲道:“倒也算不得兩清,這一次本就用了些計謀……下次吧,總會有機會報恩的。”
這邊境小城雖說破舊,比不得京城繁華,但商隊卻絡繹不絕,此時即便已然入冬,卻依舊阻擋不了商人們的步伐。
雪下到今天才算停歇,但積雪卻十分深厚,幾乎沒及小腿,若非乘著馬車,光憑著走路,實在很難到達這裡。
想到此處,沈無言卻又十分感謝那位木下藤吉郎,心中暗想著,若非對方不是倭人,兩人或許當真能成為朋友。
這邊想著,沈無言忽然又道:“想來這幾天高先生就會被諸位官員圍追堵截打聽鄢懋卿的下落……可要讓徐閣老看好人,萬萬不可走漏了風聲。”
王天神色微頓,忙問道:“張先生提到過那位李成梁總兵與他素來交好……難道公子真的要去遼東?”
畢竟是邊地,且不說大明與蒙古戰事緊張,便是那嚴酷的環境許多將士都難以承受,何況沈無言這般文弱的書生。
沈無言擺手,道:“去遼東本就是與張先生商量好的,況且如今陛下與高先生對我依舊心存戒心……切記回去就將家財散盡,只留下大儒巷那邊的茶樓便可。”
“那卻又有近百萬兩之多……”雖說一直以來對銀錢並無任何概念,但自從與沈無言相處如此之久後,便也逐漸通了許多。
沈家家財在數年之間,翻了千百翻,全憑這位看似文文弱弱的公子與那些大小掌櫃夥計們,在一個個生死鬥爭之中拼搏而來,實在得來不容易。
而今卻要盡數散去,未免會有些心疼,不過卻也不是心疼這些銀子,而是惋惜沈無言等人這些年辛勞,最終卻付之東流。
大抵心中也逐漸有了那份感情,對別人的哀傷也有共鳴,比如當年柳含煙之事後,便忽然變了個樣一般模樣。
看著那俊朗的臉龐下,逐漸升起的委屈意味,沈無言丟下茶碗,起身拍了拍王天,淡笑道:“卻也算不得白費,一半給戚繼光練兵衛國,一半給徐光遠搞火器算不得白費……再說了,千金散盡還復來,總有一天醒八客會開遍大明。”
這卻也是七年前那個夜晚和月兒暢談的理想,而今在想起卻是覺得那般的艱難,且不說商場之中的勾心鬥角,便是那背後的魚龍混雜,是是非非,都非自己可以輕易應付。
回想那些自己苦心經營的產業,醒八客茶樓、沈家酒樓、魚龍街,甚至還有江浙一帶的繡坊絲綢布莊這些產業,終究得來不易,而今盡數散去,卻是心疼不已。
長嘆一聲,沈無言又道:“最好跟下家商量好了,所有的夥計都必須留在店中,若是不答應便不賣……這也算是當年對他們的承諾。”
店中夥計多半是當年從魚龍街請出來的,而今若是在讓他們離去,大抵也不會有什麼怨言,畢竟這些年沈無言也算仁至義盡,只是沈無言終究還是過不去那個檻。
以這些人的背景,若是換了個主子未來卻也不知是個什麼樣,想來也會有些許歧視,又或者自己多想,總之不會那般的安穩。
王天沉沉的點頭,苦澀道:“我送你去遼東吧……其實徐先生早就猜到公子會去遼東,倒是嚴先生讓我送你一句話……君子不爭。”
沈無言微微一笑,心中暗歎這當年主宰大明不可一世的兩人,的確了得,雖說當年嚴嵩在朝犯下諸般錯誤,但並不能否認他所擁有之權謀。
“死了兒子,家破人亡,他總算是看破這一切……其實以徐先生的年紀,大抵也能看破……所謂朝廷這諸般爭鬥,終究索然無味。”
望著天邊烏雲密佈,沈無言拍了拍馬兒,笑道:“若是朝廷那些個文官們知曉嚴嵩便藏在我府上,大抵便不會那般拼命的來救我。”
王天並不懂朝廷上的這些你爭我鬥,此時聽沈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