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瑞季還在向笹倉發問,因為她聲音很大,所以我聽得很清楚。可是笹倉之後似乎始終沉默以對。
我看到從辦公室走過來的草薙水素。
3
“抱歉。”草薙面無表情的說。
“抱歉什麼?”我問。
她彎下膝蓋 ,從鐵捲門下方探看停機棚裡面。現在已經沒有焊接的閃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孩說話的聲音。笹倉好像只是擔任傾聽者,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草薙回過身。
“每次一看到那孩子,我就會開始厭惡自己。”很難得的,草薙是帶著半開玩笑的口氣說這話的,更難得的是草薙那淺淺的笑容。如果仔細地深思語意,就會發現這是非常稀有的話。如果有草薙博物館的話,這一定是最重要的參觀專案吧。
“為什麼?”因為我大吃一驚,所以只問得出這麼無趣而附和他人的問題。
“嗯……”她突然回覆成原來的表情,“我要帶她回去了。”
“我聽她說她是你妹妹……”我試著開啟話題,可是草薙迅速地消失在鐵捲門後。
香菸還有一半,就和人生一樣,不能在中途就踩爛。
兩三分鐘後,草薙牽著瑞季出來,兩人往辦公室走去。女孩中途回過頭看著我微笑。她已經拿下焊接用的護目鏡了,我想在她往後的人生中,也不會再戴上那玩意兒第二次吧。
我吸菸的時候,笹倉走出來。
“辛苦了。”我的真正想法就如我所說的慰勞話,是真的覺得他很辛苦。
他嘴角稍稍上揚回應我。很意外地,他心情似乎不錯。
有個人影從跑道旁邊的小路走過來,走到一半,我們才因為停機棚視窗所流溢的燈光而認出那是土歧野。他往我們靠近。
“她回去了嗎?”他小聲地問。
“剛剛才回去。”我回答,順手把香菸扔進菸蒂桶。夜風把我的頭髮完全吹乾了,現在才開始覺得有點冷。
“是她自己說要回去的嗎?”
“是草薙帶她回去的。”
“她才不是草薙的妹妹。”土岐野說,兩手插在口袋裡,看著自己的腳邊。他從剛剛就用腳在地面上書寫著什麼只有他懂的秘密文字。
“那是她的誰?”因為土岐野沒再說話,所以我開口詢問。
“是她女兒。”土岐野說。
啊……原來是這樣啊。笹倉只是嘴巴微張點頭。這很容易理解,沒錯,仔細想想。瑞季是草薙女兒的可能性還比較高。
每次一看見那孩子,我就會開始厭惡自己。草薙水素博物館的話語殘留在耳際。我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決定要回房間去。土岐野好像打算去餐廳喝啤酒,而笹倉還是繼續焊接的工作吧。我們又回到了一如以往的夜晚。
我在床上看書,看著看著睡著了,還夢見了許久未見的夢。當我意識到是夢的時候醒了過來,外面已是深夜。
房間黑漆漆的。我把腳伸出床外,坐在床上好一陣子。睡上鋪的 土岐野睡得正熟,我還可聽見他微微的呼吸聲。
一如往常,出現在夢中的是個女孩——對了,是草薙瑞季。
我在河邊釣魚,膝蓋以下都泡在水裡,手中握著長長的釣竿,感覺好像已經維持這個動作好幾個鐘頭了。
我一回頭,看見女孩就站在淺灘上。為了不讓裙子弄溼,她兩手拉住裙襬往上提。
“你不覺得魚很可怕嗎?”女孩問我。
“為什麼?”
“那張臉很可怕不是嗎?張著嘴,牙齒還整個露出來……”
“是啊。”
“眼睛也是很恐怖。”
“嗯,好像吧。”我輕描淡寫地回答。
“如果有個魚頭人身的人走在路上,會很可怕吧?”
“嗯。可是……是魚進化為兩棲類和爬蟲類,然後才誕生了鳥類和哺乳類的喔。”
“魚一直是魚的樣子呀。”
“人類也一直是人類的樣子喔。”
我看到透明的水流過女孩腳邊,黑色的魚正在附近游泳。大概是因為裙子遮住視線,女孩並沒有看見魚。我想最好還是不要告訴她,她發現的話可能會慘叫吧。我抬起頭看著女孩。
然而站在那邊的,不是瑞季。
是水素,沒錯,是草薙水素。
衣服還是跟女孩原來的一樣,可是個子變高了,那的的確確是草薙水素,她揚起一邊筆直的眉毛,眯著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我非常驚訝,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