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這位今年已經七歲的皇子嬌憨稚氣,圓潤甜美,全然沒有皇族子弟的頤指氣使,反而如鄰家小弟一般和藹可親。
所謂陪讀,便是皇子讀書,好了,賞歸皇子,錯了,責打跪罰全在他們身上。現在看了,不是想像中嬌貴任性蠻不講理的孩子,這一干伴讀裡,幾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暗想未來七八年,總算有個好伺候的主子
只有符桓不是這麼想。
看著那被錦繡衣衫包裹住,年畫裡金童一般可愛的太子,符桓心裡慢慢的,泛起怨毒。
元讓有一雙馴順宛如幼犬的眼睛。
乾淨,純真,沒有一絲陰霾,那是從未見過人間疾苦醜惡,從未見過摧城風雪,孩子的眼睛。
皇宮是多麼慘烈的地方,元讓卻有這樣美麗清澈的眼睛,那麼,他該是怎樣被保護著?
他是被他的父親母親怎樣當作珍寶來呵護寵愛,才會有這樣的眼睛?
元讓,天子獨子,他天生有尊貴血統,美麗容貌,他被保護得天衣無縫,他從不見人間疾苦,他看的是皇皇天家父慈子孝母和藹,他聽的是天下頌聖死海昌平。
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會有人為了榮華富貴,殺掉自己的丈夫,也不知道有人會將與自己毫無仇怨,弱柳一般嬌嫩的孩子按溺在蓮花池裡。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這樣幸福。
於是,符桓覺得怨毒已然滲入骨髓,再也拔除不得。
於是,由他領頭,一群貴族子弟向那個美麗的孩子跪拜叩首,他一張已開始顯露驚人俊美的面孔雍容溫和,讓小小的皇子看傻了眼。
那寶座上的孩子笨拙的向他伸出手,軟軟小小,帶著孩童特有味道的指頭小心的,謹慎的,彷彿在觸控蝴蝶羽翼一般輕柔的撫上了他的眼睛。
“好美呢,綠色的眼睛。象水晶一樣。”孩子讚歎著,他微微一笑,低下頭去,只輕輕說了一聲,“殿下謬讚。”
伴讀的工作是第二天開始的。早上習文,下午習武,晚上是琴棋書畫諸般才藝,只不過元讓身子極不好,稍微動動吹吹風都會風寒,習武便免去了,只是伴讀們習練。
既然皇子不參加,教導的學士便不怎麼理會這習武,一干人都去趨奉小小的皇子,至於教導武藝的師父,生怕學武一個不小心就傷了這群未來重臣們,巴不得他們不學,這七八名伴讀便散養的雞鴨一般,隨便他們了。
於是這下午就成了公然摸魚的時間,到了時候去武場點個卯,便一鬨而散。
只有符桓一個人認真練習,無論颳風下雨,從不缺席。
他有什麼資本不學?
他今天能站在這裡,學文習武,是他父親用鮮血換來,他有什麼資格偷懶?
於是,在小小皇子下午休養,向窗外眺望的間隙,便總能看到那俊美的少年,流著汗,認認真真,一拳一腳,一刀一劍。
孩子哪個不好動?元讓雖然乖覺聽話,卻也向往著出去玩耍,結果,在符桓初到元讓府邸那年的中秋,元讓終於逮著一個機會,在下午時分溜到了武場
中秋團圓,今天這府邸裡從學士到伴讀,統統放了假回家去探望眾人,只有符桓一個人說只留皇子在府邸,未免讓他太寂寞,自願留下陪伴,這一下感動學士,直說他是忠臣,符桓面子上微笑應了,心裡卻嗤笑,他不過是不想回去看到他孃親那張臉罷了。
元讓溜到他身邊的時候,符桓正在扎馬步,看到穿得圓滾滾,球一樣的元讓滾了過來,符桓立刻一把把他抱住,輕輕抱了起來。
七歲的孩子,瘦小得可憐,連他都能不費吹灰之力的抱起來。
攀著他的頸子,元讓孩子氣的和他絮絮叨叨的說話,符桓心不在焉的應著,心裡漫漫的轉些不著邊際的念頭,然後,忽然就聽到懷裡的孩子嬌聲嬌氣的說了一句:“符桓,你教我打拳吧?”
這一聲似命令又似撒嬌,符桓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接到伴讀這道命令的時候,腦子裡泛起的那個惡毒的想法。 於是他微笑起來,說了聲好,就似模似樣的教元讓拳腳。
小孩子心性,學了個樣子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學了一會兒,元讓就嚷著對打,符桓滿口應了,然後在對打的時候,輕易抓住了元讓的肩膀,一個半轉,便將那小小的孩子向地下按去——
他清楚的聽到了那個孩子頭碰在地面上的一聲脆響,然後便有殷紅的鮮血從元讓額角汨汨流下。
元讓立刻就昏了過去,小臉慘白如紙,符桓蹲下身子,把手指湊到他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