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熟練至極的英語一邊介紹江忠源,又介紹兩個人:“這位是英國女王新派來的香港總督總參贊湯姆男爵,這位是港軍總統領管帶巴夏禮上校!”
“您好!”兩個年輕的英國人早已起身,脫帽向江忠源微一呵身。那個叫湯姆的西裝革履,還握握江忠源的手,用純熟的漢語含笑道:“很高興見到您。您是綏靖地方治安的專家。或許還不僅如此,您在軍事上的才能我們總督也是很欽佩的——我敢肯定,現在大英帝國偉大的女王陛下已經知道了閣下的大名!”
江忠源還是頭一次直截和外國人瀆面談話,聽了他的話,既驚訝他的漢語精當,又奇怪對方竟這般情報靈通。他看了看巴夏禮,燕尾西服下兩條精瘦的腿,戴高筒禮帽,蒼白得刀刮過的骨頭似的臉剃得精光,瘦削的顴骨上一道刀痕,左腮邊還有一塊暗紅的槍疤,一臉桀做不遜的神情,崩著翹下巴,彷彿隨時都在表示對任何人的輕蔑——一望可知是個惹是生非的無賴,便不理巴夏禮,只向湯姆說道:“我也知道,閣下出自英國古老的名門貴族。用我們中國成語叫書香門第。不過,我和閣下是第二次見面了。”
“是嗎?”湯姆碧藍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我有過這樣的榮幸嗎?”
江忠源定住了神,擺手示意同坐,微笑道:“在茂升酒店,閣下臨窗而坐斟酌沉思。我就在您不遠的地方坐。當時我在想,這個年輕人是英國人、法國人還是美國人?為了什麼來到這裡?此刻面對窗外瀟瀟風雨是在去國懷鄉想念家人,還是在沉醉中國的良辰美景,在作詩?”他頓了一下,轉臉對巴夏禮,“嗯?巴夏禮先生,你想必也有同感?”
“噢?”巴夏禮和湯姆誰也沒料到他這樣一個開場白,目光一對視都哈哈大笑。湯姆道:“您的語言很美,是東方人的思維。風雨窗下杜康獨飲,是很富有詩意的。”鮑鵬在旁湊趣兒,笑道:“也許是那位葛花姑娘迷住了您這位王孫公子。”
湯姆的目光熠然一閃,驚異地問:“葛——花,她叫葛花?葛花是什麼意思?”“看來我真的是猜中了。”鮑鵬笑道,“自古英雄愛美人,葛花姑娘是長得可人意兒。”因用英語翻譯了葛花意思。湯姆微笑聽著:“噢!——紫藤蘿上的鮮花。她配得上這樣美的名字。”胡世貴忍不住在旁陪笑道:“湯爺愛她,這是她的福分!茂升酒店的老闆是咱們十三行的人,她爹是我的屬下,要她過去侍候,一句話的事!”
“No,No!”湯姆連連搖頭,“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從她的眼睛裡可以看出她並不愛我。按你們中國人的思維,她也不可能愛上我,一個洋……洋鬼子!我很愛她,所以天天去,看著她出來出去忙著工作,給我倒酒端菜……”
巴夏禮像咬著牙,說道:“用中國話說,書歸正傳吧——我們不是來討論愛情、美酒和詩歌的!”江忠源見這小子一臉狂氣,冷冷頂了一句:“現在兩國和平,你們是到督署衙門來的客人,談一談美酒詩歌和愛情有什麼不好?難道談兇殺決鬥和吸鴉片?”巴夏禮神色猙獰,冷笑一聲,說道:“英國人的利益在廣州不能得到保證。你的總督寧肯像個巫婆神漢每天算卦求籤,不肯出來見我們!我們總督親筆給他寫了那麼多的信,葉名琛的幾封回信都只有核桃大的四個字‘信收到了’!這樣的人——”他煞白著臉,呼呼喘著粗氣,儘可能搜尋著文明語言來譬喻,竟是思量不來,半晌才道:“——白痴不像白痴,無賴不像無賴。對了,像你們中國廁所裡擦屁股的——石頭!”江忠源聽了,也被噎得嚥了一口氣,巴夏禮雖粗野,說葉名琛的話卻正是他自己想的,也真無可據實辯駁。
鮑鵬在旁見氣氛緊張,放緩了口氣說道:“葉總督和貴國文瀚總督有條約,都簽了字的。英國人不進廣州城。黑字白紙不容置疑。你們來是為了進城,總不是來侮辱我們的總督的吧?”湯姆在旁神色嚴肅地頂了回來:“根據《南京條約》第二條的規定:‘準英人帶家眷寄居沿海之廣州、福州、廈門、寧波、上海等五處港口。’地方官無權更改中央政府的決議!”江忠源抓住話中把柄,立刻說道:“難道現在你們沒有住在港口?”
湯姆被他頂得一愣,迅即說道:“其餘四處都已經允許英國人居住,廣州難道和那裡有什麼區別?閣下的意思,連我們國家的領事館都設在港口?您是在玩弄,對,在玩弄文字遊戲!”“其餘四處沒有三元里,而廣州有。”江忠源想起南京條約,心中一陣悲哀,咬了咬牙道,“這裡的人民和貴國積怨很深。我要提醒閣下,假如您的周圍鄰居和街上的路人都是你的敵人,政府怎樣保證您的安全?”
“那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