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用諸物,無弗具。金爐上,煙猶嫋嫋,而闃無有人。無知大疑,尋至堂後,花木中得一樓。樓左一奇樹,翠蔓絳葩,高可五六尺,不知何名。一實下垂,大如橘,而紅熟可愛。掇而啖之,甚甘馥。遂登樓,樓中一榻,榻臥一華妝美人,酣鼾不醒。几上燃巨燭如臂,四壁架插書籤,無知隨抽一帙,就燭觀之,覺肺腑洞徹,過目輒了了。倏忽間已閱八十餘卷,美人忽醒,怒曰:“汝無仙骨,誤入仙洞,窺仙書,罪不可逭。幸所閱皆塵世間角逐之書,汝緣止此,若再閱一函,五雷將隨汝後矣。”乃拔瓶上小柳枝授無知曰:“汝可歸矣。”言未已,柳枝忽化為龍,無知騎龍騰空而去。去不遠,龍盤旋不欲行。無知怒,敲龍角,龍矯首一吟,將無知翻墮於地,則己家也。
母抱無知大哭,曰:“汝父墮井死,即失汝,已二年矣。向從何處安身,今又從天墜下何也?”無知詭對之。及長,素臉烏鬟,美如華玉,與鄉中諸女異貌,雖才智過人,然文弱不能持寸鐵,有欺侮之者,公挪必得其人而斃之,又竊粟帛濟其貧。是時,諸兄聞翦戰死,思殺平韓莊,為父報仇。公挪曰:“韓與紹本無仇怨,今日之事,其曲在紹,父親為潛光所惑,致陷身命,仇在紹不在韓。”正議間,人報韓莊遍張告示,許人認屍歸葬。趙夫人乃率諸兒往收翦屍。公挪也要隨去。才過碣門,便聞滿路的啼哭聲。子尋父,妻尋夫,兄尋弟,弟尋兄。載屍歸的,尋屍去的,鬧嚷嚷都怨潛光不仁。那趙翦的屍,又不在十字路上,尋至鉤鐮坡,從屍堆裡撿出個絕長的屍來。公挪望見鉤鐮山頂,一簇軍馬團著,聞人說曰:“這是顏公軍馬,監守尋屍的人,防生變的。”公挪卻不去看屍,走近坡前,見紫羅傘下,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莊公。心裡想曰:“我們鄉里的人,如何這等醜怪,這莊公如何這等可愛。”呆呆看著時,公端與兄弟,正使從人裝載好父親的屍,哭著回去,卻不見了公挪。從人指曰:“這山坡上看顏莊公的,不是麼。”公端大怒,一把揪翻,罵曰:“小賤人,放著父親的屍骸不理,在這裡看人。你想嫁他麼?”公挪正看得入肝入膽,被他揪著,唬得心裡頭跳了幾跳,沒奈何只得隨著諸兄回去。
葬事已完,又擇定日期,在山坡上鬥拳奪鄉長。是日,男男女女,鬥拳的,看的,無一個不去。公挪沒精沒采,只在床上躺著。無知正要喚公挪去看鬥拳,見他這麼情態,細細的詰問他。公挪嘆曰:“自從往尋父屍,見著那顏莊公,不知怎地,便沒精神起來。敢是他要迷人的麼。”無知曰:“這莊公到底是怎的一個人。”公挪曰:“我只說不出來,只記得兩片臉皮,似淡桃花的一般。這雙眼,白的是澄澄的水,黑的是元元的珠,轉一轉時,覺滿臉都生了春色。笑一笑時,覺兩眼都暈了秋光。我這時,幾乎欲走上山去,抱著他,用舌兒舔他幾舔,卻被哥哥揪翻,罵了一頓,又驚又惱,似乎病將出來的一般。”無知笑曰:“你這病,名叫相思病了。”公挪曰:“怎麼叫做相思病,這相思病,醫得好的麼。”無知曰:“欲要醫你的病時,除非請那莊公來,可以醫得。”公挪搖首曰:“難難難,那莊公怎肯來醫我。”無知嘆曰:“我這鄉中,獨我與妹妹,面目不與鄉中人同。我們身兒手兒,又白又滑,若嫁這些醜漢,肌膚鋸齒似的,怎能夠一世呢。若這顏莊公作個丫頭服事他,也不枉一生的。”公挪曰:“我與姐姐定要嫁他,他若不肯時,我便打進黃石莊,搶了他回來,不怕他不依的。”無知正笑著,忽聞外面哭的都喧雜起來,猜是哥哥們哭父親哩。出廳看時,是母親抱著四個哥哥,捶胸的亂哭。公涅曰:“這樣的一個鄉長,都沒福分讓與人,罷了。”公則曰:“不做他也罷,只是我那腰腿中了他兩拳,疼痛的走不動,還吃虧哩。”公挪聽他的言語,知是鬥拳鬥輸的。便上前問曰:“哥哥是那個奪得鄉長呢。”趙夫人曰:“是大榕樹邊,那間白牆,牆上有些薜荔的,這個趙熙鬥贏的。”公挪曰:“一起有多少人來鬥呢。”趙夫人曰:“總有八十三個人,只是鬥那趙熙不過。”公挪曰:“女人鬥得的麼?”夫人曰:“鬥便鬥得。只是鬥他不過。”公挪咄的笑一聲:“這鄉長終是我們的,待我一頓拳打死了他,哥哥去做鄉長。”公端罵曰:“這小賤人,不知死活。你如鬥得他過時,這鄉長讓你做。”公挪不語,入內把著無知的手曰:“姐姐,我且與你做個女鄉長。”無知攛掇曰:“你欲去奪鄉長時,趁他不及防備,速去無緩,我在家裡候你的好音。如鬥贏了他,速來與我商議。”公挪一溜煙跑至趙熙家,正見喧嚷嚷地,許多人在這裡賀喜。公挪直搶上前,把趙熙一拳,正打在肋下的交筋。趙熙忍著痛,揮一空拳,下面的腳,隨拳踢去,公挪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