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到公路上去捱命了。
天終於黑盡時,停了工。晚餐最豐富,有大塊的蔬菜梗炒大片的肥肉,有開胃的辣椒,也有麻醉身體和神經的白酒。晚飯後我們大聲講些“葷”故事,說粗話,也唱山歌,有時無聊我也拿出竹笛吹奏幾曲排遣一下,他們就都誇我。其實,我願意承受那種苦,願意更累,因為苦和累時我就沒時間去想苦難的關銀花,苦累到一沾床就睡死,就無法去想被窮困病魔折磨的父母,也就不至於輾轉反側、頭疼欲裂了。苦和累也是療傷的良藥啊!
好在山裡的群眾非常淳樸、善良,他們見我們來村裡修路都很高興,有時就主動送些蔬菜水果,甚至也主動來幫忙。
後來才知道,如果遭遇垮方、泥石流,修路還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呢!
接下來有一天就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在開挖隧道的過程中,斷面突然出現了極為罕見的湧水湧泥現象,大面積的泥水汩汩而出,淹沒了作業面,隧道里一片汪洋。
聞訊趕來的隧道專家也臉色突變:“湧水湧泥,這可是滑坡群隧道施工的大忌!搞不好是要死人的!”聽得我們一個個膽戰心驚,但是沒辦法,包工頭換了笑臉,最終承諾給我們每人加了五十快錢並保證改善兩頓伙食,我們只好豁出命去上工了。
湧水湧泥難題如果不能及時處理,開挖的隧道斷面長期浸泡後,很可能發生整體垮塌,那將更加危險,損失也將難以計算。專家最終建議採用“排堵法”施工。
於是,那幾天我們懷著巨大的恐懼,跳入隧洞齊腰深的泥水中,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排漏,還抓緊每分每秒緊急實施襯砌,密封加固。等從隧道里出來的時候,我們這幫人一個個都成了“泥人”,連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模樣了,只能看到臉上還有兩個出氣的小洞。
有一次,因為實在太累太困了,在樹下入睡的我下午上工醒來時,發現全身都被山中的毛蟲爬過了,奇癢無比,一頓抓撓後身上每塊面板都紅腫發炎,已經來不急趕往醫務室,也找不出其它辦法,就拿了一瓶白酒,全身洗擦,以致後來只要看到那種小毛蟲我就渾心底發怵。
終於捱到結算第一個月工資的時間,包工頭要剋扣100元押金,我最終只領到了600元工資。我用指頭彈彈手中的六張“死人頭”,內心心酸不已。
眼前寬敞的高速公路在群山峻嶺間愜意地延展,直通到天邊盡頭,而我人生的康莊大道將通往何處呢?
難道我從貧困的大山裡出來,註定又要屈身於這外邊的深山裡嗎?
一咬牙,我堅定地選擇了離開。 。。
第十六章 世上最美味的雞湯
雖說心裡滿是憤憤不平,可是懷揣結賬所得的六百多元工資,我還是極有踏實的感覺,以至於時不時不由自主地就去摸摸裝錢的上衣口袋。
從修建高速公路折回武漢有一段不近的路程,想著反正沒事情,也不著急,就連車錢也可以省了,索信一路信馬由韁,走到哪裡黑就到哪裡歇。
傍晚時,我來到一個名為李家集的地方,在路邊買了四個饅頭,到路邊一家空調銷售維修店裡討要了一碗溫開水。
那個老師傅都快六十歲了,戴一頂老工人的陳舊鴨舌帽,一副深度眼鏡懸墜在鼻樑尖上,胸前掛了張油光光的皮褂子,一雙黑乎乎的紗線手套,已經不能看出原來的線底子了。
反正閒著沒事做,我邊吃饅頭邊看他修理空調。
我初中時對物理也有濃厚的興趣,老師介紹過一些粗淺的修理知識。以前我還喜歡在集鎮上看別人修理電器,看著看著也悟出了些小門道。老師傅顯然在用排除法檢測這臺空調,依靠永珍表,按圖紙順序逐個檢查主機板上那些電阻。
他很費勁地先在圖上找到,又對應到電阻版上,萬能電錶一挨攏指標就轉得飛快,遇到轉得不暢的電阻,他才仔細接觸好後再試一下。
已經檢查一遍了,可問題卻沒找到,老師傅額頭上沁出了顆顆細汗珠,神情也有點煩躁起來。
“師傅,你用萬用表測量一下主控開關的觸點電阻,電阻太大可能也是短路了。”我小心翼翼地用試探語氣輕聲說了一句。
老師父不信任的眼光掃了我一眼,不過最終還是用萬用表測試了一下,不想問題真出在這裡。這臺空調也就是一個小毛病,修理時卻走了這麼遠的彎路。
“小兄弟,抽菸!你學過修理嗎?”老師父和顏悅色起來,上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顯然有了點好感。
“我沒學過電器修理,只是以前看別人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