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1 / 4)

小說:趨光運動 作者:津股巡覽

,滿心都是恨;如果被人欺負了,則總想著報仇。總之是屬於那種“放不下”的型別,所謂的“問題兒童”。有一次,弟弟看見我衝上樓梯,一把死死抓住一個比我胖大得多的小姑娘的雙臂,那罵不絕口的小姑娘居然被我的氣勢嚇壞了,“哇哇”大哭起來。我這才鄙夷地鬆開她走下樓去。弟弟對我佩服極了,想想我那時是什麼樣子啊,蒼白,奇瘦,綽號叫“香棍子”!

童年的理智還沒有健全起來,發作大多是盲目的。當然其間還是有一定的道德標準,,即所謂的“認死理”。我認為自己是誠實的,家人卻認為我在某件事上“撒謊”,由對罵而導致捱打,情感就如水庫裡的水傾瀉而下,一定要鬧出個真相來。但你又如何證實真相呢?真相不能證實,家人當然不相信,也不會去調查,家務太多,他們太忙。這個我是不想的,鬧了再說。最後當然是沒有結果,自己慘敗。課堂上,後排男同學調戲我,亂吵,老師過來後,不說他反說我這個一貫守紀律的學生,就因那男同學出身好,是她的紅人。我氣急敗壞,一頓亂辯,還哭起來。老師沉下臉來,訓了我幾句就走開了。大概她既有點看不起“出身”有問題的我,又覺得我難纏。事後我記恨了好幾天。

一旦爆發,我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的,因為裡頭有瘋狂的成份,就如被刺激發瘋的奔馬,必得要跑累才會停下腳步。我想,這種暴烈應該是來自血液裡頭的遺傳吧。據說我的老外公是個瘋狂的暴君,一發瘋就用刀砍我外婆,我親愛的外婆被他砍得遍體鱗傷。我繼承了這種非理性的暴烈,在不同的生存環境之下,我沒有變成外公那樣的瘋子,而是讓自己的理性監控著體內的那個狂人,在文學的王國裡肆意發揮,創造了奇蹟。我的理性和邏輯能力來自父輩的遺傳,我曾是我父親的得意的作品,他手把手地教過我哲學——野馬皈依了強大的理性,兩方面的合力構成了我的才能。

青年時代,在街道工廠做事的時候,因為受到那個廠長的欺負,無計可施,我就和另一位女同事在車間裡破口大罵,整整罵了一個晚班,後來還賭氣曠工,又到厂部門口當著廠長的面挑釁了一下。其結果是不了了之,並沒有扣我的工資。像這一類的大爆發就遠遠不是盲目的了,那裡面是有謀略的。當然也是對於壓迫的反抗。踏入社會之後我一直為社會所排斥,也一直沒有停止過我的反抗。

我的性情是改不了也不想改了,它就這樣慢慢轉化成了我的寫作的方式。我每天都要在寫作中爆發,叛亂,和起義,然而,這種爆發,叛亂和起義卻又是於朦朧中朝著某個方向的皈依。所以不論我寫下什麼,都可以從那裡頭看到多年前那個哭聲響亮持久,異常躁動的嬰兒的影子。這個嬰兒長大起來之後,竟成了最善於用鐵的邏輯來約束自己的人。我就這樣在自我囚禁中得心應手地發揮著。毀掉老外公的暴戾也就這樣成全了一名藝術工作者。但我並不能預測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我的邏輯崩潰,就像我父親老年的情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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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復仇

魔鬼名叫記憶,住在深不見底的地方。我們在每個人身上看見它的痕跡。然而我們看到的那些,都是表層的、外在的記憶,比如兒子長得像父親啦,幾代人有同樣的嗜好啦,父債子還啦,癌症基因啦之類。然而這記憶還有另外一種,它在人無法探測到的處所興風作浪,到最後關頭才會實實在在地影響到人。這種記憶是超出常識的預測的。認識這種記憶,則是文學和藝術工作者的畢生工作。

我身上裝著一個火藥桶,這實在有些不相稱。因為我內向,瘦弱,害羞,多愁善感,又愛冥思遐想。據說我出生不久,就以夜間愛哭鬧為最大特徵。哭一通夜不消停的情況是常有的(從我後來養育兒子的經驗判斷,很可能是缺鈣引起的神經方面的痛苦,但那個年代缺乏醫學常識,所以不知道原因)。哭並不說明我就沒有忍耐力(我的忍耐力很強),只不過是我要將自己的感受傳達給外界。我在身體變化之際死命地啼哭,我是一個有傳達能力的嬰兒。但我相信,我從來不無緣無故地哭,我應該是一個愛笑的嬰兒,有一張照片紀錄了我燦爛的笑容,那可是我唯一的一張嬰兒照片。然而我因為愛哭在某種程度上不受歡迎——這個世界不歡迎有傳達能力的嬰兒,人們喜歡那種靜悄悄的,不勞動大人的嬰兒——這是我們文明古國的風俗。

再大一點,表達自己給就我帶來災難,受到大人們的制裁。雖然捱了打,還是要反抗,要表達,慾望是如此的強烈,憤怒可說是刻骨銘心。我身上的那股“要說話的”衝力,必定是經過了無數代人的積累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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