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尼恩。”
“你同意他嗎?”
“是的。這是件簡單的案子,說真的。”
“那麼,羅森堡又怎麼了?”
“我覺得他跟最高法院的其他法官不能相容。”
“因此他便投票反對。”
“常常是的。他的意見越來越站不住腳了。例如納什案子。在羅森堡這樣的自由派看來,槍支管理的問題再簡單不過了。多數意見本來是應該由他寫的,要是在十年前的話準是他的手筆。1977年的一件案子,福代斯訴俄勒岡州,他對第二修正案的解釋還是嚴格得多。他的自相矛盾簡直叫人難堪。”
卡拉漢忘掉了福代斯。“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羅森堡已是老朽了?”活像一個因為飽嘗老拳而頭腦暈眩的拳擊手一樣,塞林傑又跌跌撞撞走進拳擊場打完最後一輪。“他已經神志不清,你也知道這一點。你無法為他辯解。”
“不盡如此,塞林傑先生。至少他還安坐在最高法院。”
“他的身體坐在那裡,他的腦子已經死亡。”
“他還在呼吸,塞林傑先生。”
“是啊,靠機器呼吸。他們得把氧氣泵進他的鼻子。”
“那就行了,塞林傑先生。他是最後一位法學界的前輩大師,他還在呼吸。”
“你最好打電話去問一聲,”塞林傑沒等他話音消散便搶著開口。他說得夠多了。不,他說得太多了。他低下頭,教授睜大眼睛盯著他。他簡直要躲到筆記簿底下去了,並且開始覺得奇怪,他幹嗎要說這些話。
卡拉漢盯得他縮下身體,然後又踱起方步。昨晚的醉酒真難受。
……
3
不管怎麼說,至少他看起來像個上了年紀的農家主人,頭戴草帽,身穿乾乾淨淨的帶前襟工裝褲,熨燙得筆挺的卡其勞動襯衫,腳登長筒皮靴。嘴裡嚼著菸草,朝碼頭下面黝黑的海面吐口水。他的輕型運貨車,雖然是最新的型號,卻已顯得久經風雨,渾身塵土。北卡羅來納州的車號牌。它就停放在百碼之外,碼頭另一端的沙地上面。
星期一半夜,這是10月份的頭一個星期一,夜涼如水,一片漆黑,碼頭附近,行人絕跡,他得待在這兒等上半個鐘頭。他倚伏在欄杆上,細嚼菸草,心情凝重,眼觀海面,全神貫注。這兒就他一個人,他知道只會是他一個人在這兒。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此刻的碼頭向來不會有人到來。偶爾有一輛汽車的頭燈閃爍著沿海岸線疾駛,但是在這個時辰頭燈絕不會停下。
他觀看著離海岸線遠處的航道燈光,有紅有藍。他看了看手錶,頭也不動。天低雲厚,如果不是來到碼頭的近邊是看不見的。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輕型運貨車不是北卡羅來納的車子,農戶主人也不是那兒人。車號牌是從達勒姆附近一個廢鋼鐵堆放場的破爛卡車上偷來的。輕型運貨車是在巴吞魯日偷來的。農戶主人的來歷不明,偷盜不是他的所為。他有他的本行,小偷小摸的髒活兒都有別人去幹。
20分鐘過去了,一個黑影朝碼頭的方向浮來。輕輕的、掩抑的引擎聲變得響一點了。黑影顯得像是一條小船模樣,一個偽裝的黑影埋低了身體在摸弄馬達。農戶主人一動不動地迎候著。引擎聲響停歇,黑色的橡皮筏停在寧靜的水面,離碼頭30英尺。此時海岸上已不見汽車頭燈的亮光過往。
農戶主人小心地拿一支香菸放在嘴唇間,把它點燃,連噴兩口,立即把它扔掉,落在與此筏之間的一半距離的水中。
“什麼香菸?”水上的人朝上面問。他看得見欄杆上的農戶主人的輪廓,但是看不見他的臉面。
“幸運牌,”農戶主人回答。這兩句接頭暗號真夠得上是蠢把戲。這麼一個時辰,恰好在這麼一個古舊碼頭上,能盼望到多少別的黑色筏子從大西洋上漂流進來?奇蠢無比,不過,噢,又是多麼重要。
“盧克?”船上發出的聲音。
“薩姆,”農夫說。來者真名叫卡邁爾,不是薩姆,再有五分鐘卡邁爾就可以停妥筏子。
卡邁爾沒再答理,按照約定已經不需要了。他麻利地發動引擎,把筏子駕駛到通向海灘的碼頭邊上。盧克在上面看著跟著。他們來到輕便貨車上會合,連手都不握一下。卡邁爾把他的阿迪達斯運動包放在兩個人的座位中間,小貨車便沿著海岸線開走了。
盧克開車,卡邁爾吸菸,二人互不理睬對方,配合默契得天衣無縫。他們連眼光都不敢對視。卡邁爾鬍鬚濃密,戴一副墨鏡,穿黑色的高領套衫,一臉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