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特赫圖!
——你不想我嗎?
——住嘴,馬龍!你只管自己去消失,可你回來的時候卻要所有的人都想著你。
《馬龍我的痛我的愛》9(3)
——你什麼時候回塔希提?
——我還不知道,我需要和雅克商量。
——我想在家裡看見你和孩子。
在家裡!他好像什麼也沒明白,好像雅克根本不存在一樣……但這次,他非常的友好,聲音很柔和。我想起普納奧亞的家,特赫圖,還有他們父子倆玩的遊戲,我不由地有些感動。
其間,雅克從床上起來,穿了件浴衣。我聽見他在客廳裡來回地走動。我走了過去,看見他手裡拿著杯子。如果你真的不再愛他,你就不可能那樣和他說話……——雅克,馬龍是我兒子的父親。——你聽他說話的時候仍然對他有所期待。——我什麼也不期待,只有特赫圖。他只給過我不幸。——好像不是這樣。——你呢,好像他讓你害怕……你為什麼總是想著他?難道你認為自己不如他嗎?不是他那樣的男人嗎?——我是個男人,一個普通的男人,不是他那樣的。——雅克,我需要一個在馬龍面前堅持自我的人。
這天夜裡,雅克走了。第二天早上,他又醉著回來了,顯得很痛苦。我也一樣飽受著痛苦的折磨,一邊是繼續和他生活的夢想,儘管已經幻滅,一邊是對特赫圖和塔希提的思念,有時,我想起他們就不由地心慌意亂,不能呼吸。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和這個看來無力給我們一個家和一個未來的男人,我在做什麼?有時,我感到特別的迷茫。
馬龍似乎對此有所覺察。他經常在半夜時打來電話。他沒有責備,而是用我耳熟能詳的動聽的聲音輕言細語。他像一個閒逛的魔鬼,迷人,卻愛捉弄別人。我雖然看見雅克在痛苦,仍忍不住對馬龍的聲音發笑。
這時,我收到母親的來信。信裡說爸爸突然失明瞭。我的兩個弟弟已經把他從博拉博拉帶到帕皮提,他將接受手術。我的上帝,爸爸!我想象永遠那麼樂觀的爸爸突然不幸地留在黑夜裡,徹底迷失的樣子,我立刻把自己的煩惱拋在了一邊。我想回塔希提,擁抱他,陪伴他。在此之前,我不敢告訴雅克我要回去找特赫圖,怕他多想。但現在,無所謂了。我要去見我的父親。無論何事無論何人都無法阻止我。
如果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雅克悲傷地對我說。——我向你保證,我帶著特赫圖一起回來。——那我向你保證,我戒酒。——好,想著我們。——我只會想著你。
我們在匆忙之中向對方承諾著,就這樣分開了。雅克顯得憂傷而不安。而我的思緒已經回到我們的家,回到父親身旁,回到所有讓我突然無比想念的家人身旁。我怎麼能夠離開他們這麼久的時間呢?
塔希提甜蜜的氣息在機艙門開啟的那一刻撲面而來!那是夜裡溫熱的風,含有椰汁和花草的氣息。如果你離開飛機,你可以聽見從遠處傳來的太平洋的海水撞擊暗礁的巨響。再過一個小時,天就亮了。帕皮提的天空上隱約有一道紫色的光芒。塔希提人即將從山裡出來,開始一天的奔波。他們你推我搡著上卡車,孩子們揹著書包,媽媽帶著孩子,男人們拎著兩三條魚、雞、菠蘿、籃子,甚至一桶汽油,他們或許還會讓東西掉在你的腳上。就這樣,剛才還在大海的懷抱裡安靜沉睡的塔希提突然像馬達一樣發出轟隆隆的聲音。每天早上,週而復始。但這天早上,我慶幸上帝完全沒有意願讓塔希提人改變。
第一天,我在醫院陪著父親。我想把頭放在他的手上,我這樣做了,感覺是那麼的舒服。我竟然睡著了。是醫生把我叫醒的。他說爸爸很快就將恢復視力。我感謝上帝。
媽媽和特赫圖在安娜家。這天夜裡,我們睡在一起,緊緊地挨在一起。
第二天,我告訴特赫圖,雅克在巴黎等我們。我們在塔希提只有幾天的時間,看看我的爸爸,準備行李,然後就要去法國。特赫圖想著馬上要乘坐飛機,回到香榭麗舍大街,非常的興奮。
我們去了普納奧亞的家。面對著過去生活的全部記憶,我的心跳得很快。特赫圖挑選了他最喜愛的玩具,我拿走了自己所有的東西,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的行李裝滿了好幾個箱子,留在這裡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了。
我約了一輛計程車。我們必須在中午前趕到機場。一切準備就緒,我們只剩下等待。這時,突然有人在敲門。時間很早,大概才早上九點。我以為是安娜來和特赫圖告別。我開啟門,微笑立刻凝結在臉上: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