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越王的復仇行動,連做夢也沒有想到,就不言而喻了。
“亂兵侵曉上姑蘇”,這句省去越王臥薪嚐膽等過程,單寫越兵夤夜乘虛潛入這一重要環節。“亂兵”,指吳人眼中原已臣服現又“犯上作亂”的越軍。侵曉,即凌晨。吳王志滿意得,全無戒備。越軍出其不意進襲,直到爬上姑蘇臺,吳人方才察覺。一夜之間,吳國事實上就亡了。這是何等令人心悸的歷史教訓啊!
前二句對起,揭示了吳越的不同表現:一個通宵享樂,一個摸黑行軍;一邊輕歌曼舞,一邊短兵長戟,在鮮明對比中,蘊含著對吳王夫差荒淫誤國的不滿。
然而詩人不去指責吳王,卻把矛頭指向了越王。
三、四句就勾踐亡吳一事,批評勾踐只送去一個美女,便賺來一個吳國,“大有堪羞”之處,這是很有意思的妙文。吳越興亡的史實,諸如越王十年生聚,臥薪嚐膽;吳王沉湎酒色,殺伍子胥,用太宰嚭,凡此種種,詩人哪得不知。難道吳越的興亡真就是由西施一個女子來決定的麼?顯然不是。但寫詩忌直貴曲,如果三、四句把筆鋒直接對準吳王,雖然痛快,未免落套;所以詩人故意運用指桑罵槐的曲筆。他的觀點,不是浮在字句的表面,要細味全篇的構思、語氣,才會領會詩的意蘊。詩人有意造成錯覺,明嘲勾踐,暗刺夫差,使全詩盪漾著委婉含蓄的弦外之音,發人深思,給人以有餘不盡的情味,從藝術效果說,要比直接指斥高明得多了。
(陶道恕)
春夕酒醒
春夕酒醒
皮日休
四弦才罷醉蠻奴,酃醁餘香在翠爐。
夜半醒來紅蠟短,一枝寒淚作珊瑚。
本詩寫詩人酒醒後剎那間的觀感。
伴酒的樂聲停了,赴宴的人們散了;詩人不勝酒力,醉倒了。當他一覺醒來,那翡翠色的燙酒水爐,還在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詩人睜開矇矓睡眼,呵,照明的紅蠟已經燒短了,剩下那麼孤零零的一枝,若明若暗地閃爍著微弱的光。蠟脂融化著,點點滴滴,象淒涼的眼淚,不停地流,凝聚起來,竟化作了美麗多姿的珊瑚模樣。
詩從“四弦才罷”、蠻奴醉倒落筆,不正面描寫宴會場面,但宴會氣氛的熱烈,歌伎奏樂的和諧悅耳,朋友們舉杯痛飲的歡樂,詩人一醉方休的豪興,無不透過語言的暗示作用流露出來,給讀者以想象酒宴盛況的餘地。這種側面透露的寫法,比正面直述既經濟而又含蓄有力。“蠻奴”上著一“醉”字,煞是妙極:既刻畫了詩人暢飲至醉的情懷,又表明酒質實在醇美,具有一股誘人至醉的力量;這“醉”字還為下文的“醒”渲染了醉眼矇矓的環境、氣氛。當詩人一覺醒來,“翠爐”的酒氣仍然撲鼻,“餘香”誘人。這個細節,不僅寫出了酃醁質量高、香味歷時不散的特點,而且點出了詩人嗜酒的癖性。在古代,不得志的正直之士,往往和酒結下不解之緣。這裡,詩人雖只暗示自己嗜酒,但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愁。手法可謂極盡含蓄、曲折之能事。
詩的後兩句,寫酒醒所見景象:“短”字,繪出紅蠟殘盡的悽清況味:“一枝”,點明紅蠟處境孤獨:“寒淚”的形象則使人彷彿看到那消融的殘燭,似乎正在流著傷心的淚水。詩人運用擬人手法,不僅把“紅蠟”寫得形神畢肖,而且熔鑄了自己半生淒涼的身世之感,物我一體,情景交融。這時作者已進入中年,壯志未酬,人生道路不正象這一枝短殘了的紅蠟嗎?
明胡震亨謂:皮日休“未第前詩,尚樸澀無採。第後遊松陵,如《太湖》諸篇,才筆開橫,富有奇豔句矣”(《唐音癸籤》卷八)。我們將這首中舉後寫的《春夕酒醒》與得第前寫的《閒夜酒醒》作比較,不難發現風格上的迥異。《閒夜酒醒》大概是隱居於襄陽鹿門山時所作。詩寫道:“醒來山月高,孤枕群書裡。酒渴漫思茶,山童呼不起。”也是寫酒後醒來孤獨之感。詩雖“樸澀無採”,但語言清新,風格雋爽,意境幽豁,自不失為情韻飛揚的好詩。《春夕酒醒》卻完全是另一種風格。“四弦”的樂聲,酃醁的“餘香”,“翠爐”“紅蠟”的色彩,“珊瑚”的美麗多姿,辭藻華麗,斐然多彩,正表現出“才筆開橫”、文辭“奇豔”的藝術特色。
(鄧光禮)
汴河懷古(其二)
汴河懷古(其二)
皮日休
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
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
汴河,亦即通濟渠。隋煬帝時,發河南淮北諸郡民眾,開掘了名為通濟渠的大運河。自洛陽西苑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