墊。“別有玉盤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一個“別”字,引出了迥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玉盤,冷露,月白,風清,再加上寂靜無人的空園,與上聯描寫的情景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對白牡丹的形象刻劃雖只是略加點染,但顯然傾注了作者滿心的愛悅和同情。“玉盤”,形容盛開的白牡丹,生動貼切。月夜的襯托和冷露的點綴,更增加了白牡丹形象的豐滿。作者正是透過對紫牡丹和白牡丹這一動一靜、一熱一冷的對照描寫,不加一句褒貶,不作任何說明,而寓意自顯。為豪貴所爭賞的紫牡丹儘管名貴卻顯得庸俗,相反,無人看的白牡丹卻超塵脫俗,幽雅高尚,給人以冰清玉潔之感。詩人對白牡丹的讚美和對它處境的同情,寄託了對人生的感慨。末句“無人起就月中看”之“無人”,承上面豪貴而言,豪貴爭賞紫牡丹,而“無人”看裴給事的白牡丹。即言裴給事之高潔,朝中竟無人賞識。詩題中特別點出“裴給事宅”,便是含蓄地點出這層意思。短短的一首七絕可謂含意豐富,旨趣遙深。可以說,在奼紫嫣紅的牡丹詩群裡,這首詩本身就是一朵姣美幽雅、盈盈帶露的白牡丹花。
(張明非)
遣悲懷三首
遣悲懷三首
元稹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這是元稹悼念亡妻韋叢(字蕙叢)所寫的三首七言律詩。韋氏是太子少保韋夏卿的幼女,二十歲時嫁與元稹。七年後,即元和四年(809)七月,韋氏去世。此詩約寫於元和六年前,時元稹在監察御史分務東臺任上。
第一首追憶妻子生前的艱苦處境和夫妻情愛,並抒寫自己的抱憾之情。一、二句引用典故,以東晉宰相謝安最寵愛的侄女謝道韞借指韋氏,以戰國時齊國的貧士黔婁自喻,其中含有對方屈身下嫁的意思。“百事乖”,任何事都不順遂,這是對韋氏婚後七年間艱苦生活的簡括,用以領起中間四句。“泥”,軟纏。“長藿”,長長的豆葉。中間這四句是說,看到我沒有可替換的衣服,就翻箱倒櫃去搜尋;我身邊沒錢,死乞活賴地纏她買酒,她就拔下頭上金釵去換錢。平常家裡只能用豆葉之類的野菜充飢,她卻吃得很香甜;沒有柴燒,她便靠老槐樹飄落的枯葉以作薪炊。這幾句用筆乾淨,既寫出了婚後“百事乖”的艱難處境,又能傳神寫照,活畫出賢妻的形象。這四個敘述句,句句浸透著詩人對妻子的讚歎與懷念的深情。末兩句,彷彿詩人從出神的追憶狀態中突然驚覺,發出無限抱憾之情:而今自己雖然享受厚俸,卻再也不能與愛妻一道共享榮華富貴,只能用祭奠與延請僧道超度亡靈的辦法來寄託自己的情思。“復”,寫出這類悼念活動的頻繁。這兩句,出語雖然平和,內心深處卻是極其悽苦的。
第二首與第一首結尾處的悲悽情調相銜接。主要寫妻子死後的“百事哀”。詩人寫了在日常生活中引起哀思的幾件事。人已仙逝,而遺物猶在。為了避免見物思人,便將妻子穿過的衣裳施捨出去;將妻子做過的針線活仍然原封不動地儲存起來,不忍開啟。詩人想用這種消極的辦法封存起對往事的記憶,而這種做法本身恰好證明他無法擺脫對妻子的思念。還有,每當看到妻子身邊的婢僕,也引起自己的哀思,因而對婢僕也平添一種哀憐的感情。白天事事觸景傷情,夜晚夢魂飛越冥界相尋。夢中送錢,似乎荒唐,卻是一片感人的痴情。苦了一輩子的妻子去世了,如今生活在富貴中的丈夫不忘舊日恩愛,除了“營奠復營齋”以外,還能為妻子做些什麼呢?於是積想成夢,出現送錢給妻子的夢境。末兩句,從“誠知此恨人人有”的泛說,落到“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特指上。夫妻死別,固然是人所不免的,但對於同貧賤共患難的夫妻來說,一旦永訣,是更為悲哀的。末句從上一句泛說推進一層,著力寫出自身喪偶不同於一般的悲痛感情。
第三首首句“閒坐悲君亦自悲”,承上啟下。以“悲君”總括上兩首,以“自悲”引出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