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卻恨橋頭賣卜人”於事何補?但人情有時不可理喻。思婦之怨無處發洩,心裡罵兩聲賣卜人倒也解恨。這又活生生表現出莫可奈何而遷怒於人的兒女情態,造成豐富的戲劇性。這也是作者掌握了“厚”字訣的一種表現。
(周嘯天)
贈婢
贈婢
崔郊
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
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唐末範攄所撰筆記《云溪友議》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元和年間秀才崔郊的姑母有一婢女,生得姿容秀麗,與崔效互相愛戀,後卻被賣給顯貴於頔。崔郊念念不忘,思慕無已。一次寒食,婢女偶爾外出與崔郊邂逅,崔郊百感交集,寫下了這首《贈婢》。後來於頔讀到此詩,便讓崔郊把婢女領去,傳為詩壇佳話。
這首詩的內容寫的是自己所愛者被劫奪的悲哀。但由於詩人的高度概括,便使它突破了個人悲歡離合的侷限,反映了封建社會里由於門第懸殊所造成的愛情悲劇。詩的寓意頗深,表現手法卻含而不露,怨而不怒,委婉曲折。
“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上句用側面烘托的手法,即透過對“公子王孫”爭相追求的描寫突出女子的美貌;下句以“垂淚滴羅巾”的細節表現出女子深沉的痛苦。公子王孫的行為正是造成女子不幸的根源,然而這一點詩人卻沒有明白說出,只是透過“綠珠”一典的運用曲折表達的。綠珠原是西晉富豪石崇的寵妾,傳說她“美而豔,善吹笛”。趙王倫專權時,他手下的孫秀倚仗權勢指名向石崇索取,遭到石崇拒絕。石崇因此被收下獄,綠珠也墜樓身死。用此典故一方面形容女子具有綠珠那樣美麗的容貌,另一方面以綠珠的悲慘遭遇暗示出女子被劫奪的不幸命運。於看似平淡客觀的敘述中巧妙地透露出詩人對公子王孫的不滿,對弱女子的愛憐同情,寫得含蓄委婉,不露痕跡。
“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侯門”指權豪勢要之家。“蕭郎”是詩詞中習用語,泛指女子所愛戀的男子,此處是崔郊自謂。這兩句沒有將矛頭明顯指向造成他們分離隔絕的“侯門”,倒好象是說女子一進侯門便視自己為陌路之人了。但有了上聯的鋪墊,作者真正的諷意當然不難明白,之所以要這樣寫,一則切合“贈婢”的口吻,便於表達詩人哀怨痛苦的心情,更可以使全詩風格保持和諧一致,突出它含蓄蘊藉的特點。詩人從侯門“深如海”的形象比喻,從“一入”、“從此”兩個關聯詞語所表達的語氣中透露出來的深沉的絕望,比那種直露的抒情更哀感動人,也更能激起讀者的同情。
這首詩用詞極為準確,在封建社會里,造成這類人間悲劇的,上自皇帝,下至權豪勢要,用“侯門”概括他們,實在恰當不過。正因為如此,“侯門”一詞便成為權勢之家的代詞:“侯門似海”也因其比喻的生動形象,形成成語,在文學作品和日常生活中廣泛運用。
(張明非)
裴給事宅白牡丹
裴給事宅白牡丹
裴潾
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街西紫牡丹。
別有玉盤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
在唐代,觀賞牡丹成為富貴人家的一種習俗。據李肇《唐國史補》記載:“京城貴遊尚牡丹三十餘年矣,每春暮,車馬若狂,以不耽玩為恥。”中唐詩人劉禹錫也有詩為證:“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賞牡丹》)。
當時,牡丹價格十分昂貴,竟至“一本有直數萬者”。(亦見《唐國史補》)牡丹中又以大紅大紫為貴,白色牡丹不受重視。裴潾這首詩的前兩句便形象而概括地寫出了唐代的這種風習。
“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街西紫牡丹。”唐代京城長安有一條朱雀門大街橫貫南北,將長安分為東西兩半。街西屬長安縣,那裡有許多私人名園。每到牡丹盛開季節,但見車水馬龍,觀者如堵,遊人如雲。選擇“長安”、“街西”作為描寫牡丹的背景,自然最為典型。作者描寫牡丹花開時的盛景,只用“春殘”二字點出季節,因為牡丹盛開恰在春暮。作者沒有對紫牡丹的形象做任何點染,單從“豪貴”對她的態度著筆。豪貴們耽於逸樂,“無日不看花”,桃杏方盡,牡丹又開,正值暮春三月,為“惜春殘”,更是對牡丹趨之若鶩。以爭賞之眾,襯花開之盛,“惜春殘”一筆確實收到了比描寫繁花似錦更好的藝術效果。
以上使用側面描寫,著意渲染了紫牡丹的名貴。看似與題目無關,實則為後面展開對白牡丹的描寫作了有力的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