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部分(3 / 4)

小說:唐詩鑑賞大辭典 作者:九米

唐憲宗元和七年(812)秋天,柳宗元遊覽永州南郊的袁家渴、石渠、石澗和西北郊的小石城山,寫了著名的《永州八記》中的後四記──《袁家渴記》、《石渠記》、《石澗記》和《小石城山記》。這首五言古詩《南澗中題》,也是他在同年秋天遊覽了石澗後所作。南澗即《石澗記》中所指的“石澗”。石澗地處永州之南,又稱南澗。

這首詩,以記遊的筆調,寫出了詩人被貶放逐後憂傷寂寞、孤獨苦悶的自我形象。

全詩大體分兩層筆墨。前八句,著重在描寫南澗時所見景物。時方深秋,詩人獨自來到南澗遊覽。澗中寂寞,彷彿秋天的肅殺之氣獨聚於此。雖日當正午,而秋風陣陣,林影稀疏,仍給人以蕭瑟之感。詩人初到時若有所得,忘卻了疲勞。但忽聞失侶之禽鳴於幽谷,眼見澗中水藻在波面上盪漾,卻引起了無窮聯想。詩的後八句,便著重抒寫詩人由聯想而產生的感慨。詩人自述遷謫離京以來,神情恍惚,懷人不見而有淚空垂。人孤則易為感傷,政治上一失意,便動輒得咎。如今處境索寞,竟成何事?於此徘徊,亦只自知。以後誰再遷謫來此,也許會理解我這種心情。詩人因參加王叔文政治集團而遭受貶謫,使他感到憂傷憤懣,而南澗之遊,本是解人煩悶的樂事,然所見景物,卻又偏偏勾引起他的苦悶和煩惱。所以蘇軾曾有評語說,“柳儀曹詩,憂中有樂,樂中有憂”(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引);認為“柳子厚南遷後詩,清勁紆徐,大率類此”(《東坡題跋》卷二《書柳子厚南澗詩》)。這是道出了柳宗元貶後所作詩歌在思想內容方面的基本特色的。

清人何焯在所著《義門讀書記》中,也曾對此詩作過較好的分析。他說:“‘秋氣集南澗’,萬感俱集,忽不自禁。發端有力。‘羈禽響幽谷’一聯,似緣上‘風’字,直書即目,其實乃興中之比也。羈禽哀鳴者,友聲不可求,而斷遷喬之望也,起下‘懷人’句。寒藻獨舞者,潛魚不能依,而乖得性之樂也,起下‘去國’句。”他這種看法,既注意到了詩人在詩歌中所反映的思想情緒,又注意到了這種思想情緒在詩歌結構安排上的內在聯絡,是符合作品本身的實際的。“秋氣集南澗”一句,雖是寫景,點出時令,一個“集”字便用得頗有深意。悲涼蕭瑟的“秋氣”怎麼能獨聚於南澗呢?這自然是詩人主觀的感受,在這樣的時令和氣氛中,詩人“獨遊”到此,自然會“萬感俱集”,不可抑止。他滿腔憂鬱的情懷,便一齊從這裡開始傾瀉出來。詩人由“秋氣”進而寫到秋風蕭瑟,林影參差,引出“羈禽響幽谷”一聯。詩人描繪山鳥驚飛獨往,秋萍飄浮不定,不正使人彷彿看到詩人在溪澗深處躑躅徬徨、悽婉哀傷的身影嗎?這“羈禽”二句,雖然是直書見聞,“其實乃興中之比”,開下文著重抒寫感慨的張本。詩人以“羈禽”在“幽谷”中哀鳴,欲求友聲而不可得,比之為對重返朝廷之無望,因而使他要“懷人淚空垂”了。這詩寫得平淡簡樸,而細細體會,蘊味深長,“平淡有思致”。蘇軾稱讚此詩“妙絕古今”,“熟視有奇趣”,道出了它的藝術特色。

(吳文治)

溪居

溪居

柳宗元

久為簪組累,幸此南夷謫。

閒依農圃鄰,偶似山林客。

曉耕翻露草,夜榜響溪石。

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

元和五年(810),柳宗元在零陵西南遊覽時,發現了曾為冉氏所居的冉溪,因愛其風景秀麗,便遷居是地,並改名為愚溪。

這首詩寫他遷居愚溪後的生活。詩的大意是說:我久為做官所羈累,幸好有機會貶謫到這南方少數民族地區中來,解除了我的無窮煩惱。閒居無事,便與農田菜圃為鄰,有時就彷彿是個山林隱逸之士。清晨,踏著露水去耕地除草;有時蕩起小舟,去遊山玩水,直到天黑才歸來。獨往獨來,碰不到別人,仰望碧空藍天,放聲歌唱。

這首詩表面上似乎寫溪居生活的閒適,然而字裡行間隱含著孤獨的憂憤。如開首二句,詩意突兀,耐人尋味。貶官本是不如意的事,詩人卻以反意著筆,說什麼久為做官所“累”,而為這次貶竄南荒為“幸”,實際上是含著痛苦的笑。“閒依”、“偶似”相對,也有強調閒適的意味,“閒依”包含著投閒置散的無聊,“偶似”說明他並不真正具有隱士的淡泊、閒適,“來往不逢人”句,看似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但畢竟也太孤獨了。這裡也透露出詩人是強作閒適。這首詩的韻味也就在這些地方。沈德潛說,“愚溪諸詠,處連蹇困厄之境,發清夷淡泊之音,不怨而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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