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的不喜歡,再加上那張不能令人悅目的長臉和上下不協調的短小身材,另一種想法漸漸地在慈禧的腦子裡佔了上風:他是一個誠恪務實、老成持重的幹才嗎?是一個能當大任、震懾群僚的社稷之臣嗎?還得再看一看,等一等!暫緩破格,循例晉級吧。慈禧作出這個決定後,對著幔帳外跪著的張之洞揮揮手:“你跪安吧!”
走出養心殿,一陣涼風吹來,張之洞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此時,他才發現,貼身的內衣早已溼透了。
六 楊銳向老師訴說東鄉冤案
回到家裡,張之洞關起書房門,獨自默默地坐了大半天。就像孩童時代回味好看的戲一樣,養心殿召見的每一道程式、每一個細節,都在他的腦子裡慢慢地重新出現一遍,尤其是將太后的每一句垂詢和自己的每一句對話,再細細地咀嚼著,仔細體會太后每句問話的意思和有可能蘊含的其他內涵,以及自己的應對是否得體,是否達意。他揣摸著慈禧太后對伊犁事件的心態:惱怒崇厚所簽署的這個條約,使她和大清朝廷在洋人面前失了臉面。倘若有足夠的力量的話,這個強硬的中年婦人決不會談判,她會下令左宗棠帶兵趕走伊犁城裡的俄國人,將這座本是自己的城池強行收回來。只是現在國力衰弱,她有所顧慮。張之洞相信自己廢約殺崇厚、積極備戰迎敵的主張,與慈禧的心思是吻合的。在整個召對的半個時辰裡,自己的各種表現也沒有失儀之處。
張之洞想到這裡,心情興奮起來。他將已經草擬的幾份奏稿再一字一句地仔細斟酌著,力求考慮得更周到,更全面,更細緻,更易於被採納。司經局洗馬不僅要為太后和朝廷在處理伊犁事件中提供一份完整的方略,同時,也要為國史館保留一份完備的文書,以供後人閱覽,日後遇到棘手的國事,張某人所上的這一系列奏章便是一個極好的借鑑。
他還想到,久困下僚、屈抑不伸的年月就要從此過去了。通籍快二十年,還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小京官,張之洞為此不知多少次地苦惱過、困惑過、憤怒過。論出身,論才學,論政績,論操守,哪樣都比別人強,偏偏就升不上去。是缺少溜鬚拍馬的鑽營功夫呢,還是時運未到?想起父、祖兩輩都官不過守令的家世,他有時會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息:難道是張家的祖墳沒葬好,壓根兒就發不出大官來?
看來,時至運轉,這一切都要改變了!
然而,現實並沒有這個富於幻想的從五品小京官所設想的那麼美妙。
首先,是恭親王奕訢和文華殿大學士直隸總督李鴻章多次向慈禧鄭重指出,作為與俄國談判的特使,崇厚是不能殺的,殺崇厚無異於侮辱俄國。俄國是侵略成性的軍事強國,與之開戰,中國必定損失更大。用武力收復伊犁之議,貌似愛國,實乃誤國。這是不負責任的輕舉妄動。自古以來清議皆誤國,今日張之洞、張佩綸等人正是這樣的人。
接著,各方推舉認同的崇厚替代者駐英法公使曾紀澤從倫敦上疏,說籌辦伊犁一案不外三種方式:戰、守、和。曾紀澤詳細分析敵我雙方形勢:伊犁地勢險要,俄人堅甲利兵,戰未必能操勝券;且伊犁乃中國領土,開戰後俄人無損,受害者實為中國,何況俄人對中國覬覦已久,此次不過借伊犁以啟釁端,開戰正合其意。中國大難初平,瘡痍未復,不宜再啟戰事。故戰不可取。言守者,謂伊犁乃邊隅之地,不如棄之,以專守內地。持此論者不知伊犁乃新疆一大炮臺,若棄伊犁則棄新疆;新疆一棄,西部失去屏障,故守亦不可取。當此之時,只可與俄國言和,修改條約,能允者允之,不允者堅決不允,領土及邊界事決不遷就,其餘不妨略作通融。至於崇厚,可以嚴懲,但以不殺為好。
曾紀澤這個處理伊犁一案的方略,得到朝野的一致擁護,慈禧本人也同意。既然按照曾紀澤的穩健方案來辦事,過於強硬的張之洞便不宜破格提拔。慈禧又為循例晉級找到一層理由。於是,張之洞便由從五品升為正五品,官職則升為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
僅升一級,張之洞雖然感到失望,但畢竟官位提升了,也是好事。尤其令他欣慰的是,朝廷沒有接受崇厚所簽署的喪權賣國條約,將崇厚拘捕,定為斬監候,並改派曾紀澤為全權特使與俄國繼續談判。張之洞認為朝廷還是接受了他處理此案的大計方針,這足以值得快慰。相對於國家主權來說,沒有破格超擢,畢竟還是小事。他仍然以極大的興趣密切關注著事態的進展,凡關於此案的一些新想法,他總是不斷地繕折遞上去,供太后參考,以儘自己對國家應盡的職責。
這一天,他在書房閱讀邸抄,得知曾紀澤已抵達俄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