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3 / 4)

:“我知道。”韁繩一扯,轉身便走,毫不流連。

蘇離離看他背影沒入暗夜,被應文一把拉上舢板,進了船艙,叫梢公開船。蘇離離自舷窗邊望去,江岸漸遠,流水襯著對岸熊熊的火焰。整個營地已燒了起來,江上的浮波將火色帶得愈加變幻。蘇離離終於可以回家了,心裡卻有些難過。

回頭見應文坐在對面,眉頭微鎖,似有隱憂,她問:“怎麼回事?”

應文道:“有叛軍。”

“陳北光的舊部?”

應文躊躇片刻,喟嘆道:“只怕是大公子的人。祁兄此番功勞太高了些,有人坐不住了。”

蘇離離不好再說什麼,回頭看著水面漸漸變得寬闊,只覺得人如逝水,永遠不知會流向何處,不知會有怎樣的聚散離和。

天明時分上岸換馬。蘇離離舊傷並不曾痊癒,行得甚慢,到京城時,已是十天之後。暮色中踏入城門,應文徑直用車將她送到如意坊後門,遞過一個盒子,道:“你家裡現在安全的,且呆一段時間。我要在城門下鑰之前出城,不跟你多說了。萬事小心。”

待他去遠,蘇離離慢慢轉到正街大門口。蘇記棺材鋪,恍若隔世。她伸手輕觸門上“有事暫離”那幾個大字,當日祁鳳翔嘲笑她的情形歷歷在目,這一去竟是半年才回來。她忽然有些急促,連忙跑到后角門,開啟門進到內院。

窗稜上都積著浮塵,那張字條子還釘在柱上,讓風吹得有些飄飛,洇著雨水打溼的痕跡。沒做完的棺材還是她走時的樣子,房間裡被褥整齊,桌案蒙塵。

沒有人回來。

蘇離離慢慢扶著柱子坐到簷階下,肋骨有些隱隱作疼。她坐了半天,伸手開啟應文給她的盒子。

應文辦事素來色色齊備,遇亂不慌。此時天色已晚,蘇離離無處吃飯,盒子裡便整齊地碼著各色小巧的點心。另有一張百兩銀票,聚豐錢莊,見票即兌。

蘇離離笑得有些勉強,自語道:“陳北光和蕭節這兩人的棺材才值一百兩麼?”

信手拈起一塊冬瓜酥,慢慢抿著。天便漸漸黑盡了。

第二天一早,蘇離離潑水掃院,開門營業。京城在祁氏治下,已恢復了些元氣,不似去年鮑輝篡政時的慘狀。但錢莊的生意已在戰亂中被掠奪一空,她查了查自己舊年積蓄的銀子,只提得出小半。便將錢提出來,把應文那一百兩銀子也兌了,到城裡木料場上買了些散料,讓人拉回家。又去往日做工的小工那裡看了看,有兩人還在,便定了工錢,讓他們後日起仍每天上午來做工。

只要有棺材做,這世上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事。祁鳳翔曾笑話說,就她那頭腦竟然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還沒給人賣了。然而一沾到做棺材,蘇離離就覺得自己無比精明,無比嫻熟。世上很多事她都沒法把握,這件事卻是她可以指掌,且能做得很好的。

十日後京城有了新訊息,祁三公子自太平府移師,直指豫南蕭節,在徽豐大破其先鋒,正圍追餘部。蘇離離看榜時,四眾紛紛喟嘆,大讚祁三公子英武非凡。

她笑笑,抱著一罐刷棺材板的光漆回家去。

轉眼又到七月,初七這天,蘇離離想來想去,決定去給程叔上個墳。

這日風和日麗便提了個籃子,裝上紙燭,去黃楊崗上祭了一祭。祭罷也不願多呆傷情,信步在城西郊外逛著。遠遠看見小山岡上,依山傍樹有一角房屋簷上的勾戧,驀然記起那是木頭與祁鳳翔見面定約的棲雲寺。

一念至此,再也止不住心緒,便慢慢走了過去。一路走著,心情頗不平靜。木頭當初走在這條路上,必是與她看著同樣的山川草木,心裡卻在想著怎樣令祁鳳翔不再為難她。

從一條蔥鬱的青石便道,她直走到寺門石階前。棲雲寺建寺多年,也衰敗多年,遠不及城東大佛寺香火興盛,建址宏大。那寺門木樑上題著的匾額似遙遙欲墮,兩旁立柱仍刻著對聯曰:“古殿無燈憑月照,山門不鎖待雲封。”文意入眼已是悽清空寂。

蘇離離默默走上石階,迎面是接引殿,四大金剛倒了兩個,只扶在一邊立著。穿過天井略有些凹凸的青石板地,便到了正殿。前面供奉之具還算整齊,地上排放著三個蒲團。蘇離離仰頭看去,釋迦牟尼像莊嚴慈善,斑駁的佛身似渡盡滄桑。

她歷來不怎麼信鬼神,此時卻禁不住屈膝跪在當中的蒲團上,合掌如蓮,暗祈道:“釋尊,佛經上說您是世間最有智慧的人。我有許多煩惱,不敢求解脫。但有一個人,我不知他姓名,我叫他木頭,求您保佑他,無論他在哪裡,令他平安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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