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光細細打量了蘇離離幾眼,顯然想得太多了,“世侄既是龍駒鳳雛,自然多有佳人陪伴左右。”祁鳳翔笑而不語,蘇離離表情有些抽搐。
她擠出幾分悲痛,道:“奴婢自小失怙,全賴義父提攜養育。鮑輝軾君之日,義父生死不明。近日賴公子多方打探,才知他在將軍府上。奴婢懇請一見。”
陳北光摸不著頭腦,道:“你義父姓甚名誰?”
“先帝的內廷侍衛長時繹之。”
“啊——”陳北光大驚道:“你說他呀。時大人曾與我有些交情,也確實在我府上,然而姑娘要見,多有不易。”
蘇離離道:“這是為何?”
陳北光嘆道:“姑娘有所不知。時大人伴隨君側,武功原本深不可測。去年不知為何,卻氣脈逆行,衝破要穴。如今……如今形同瘋癲,人不敢近。我怕他傷人,想將他關在地牢,他一掌便打死我兩名侍衛,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哄得他進了牢裡。姑娘若去見他,倘若被他所傷,無人能救得了你。”
蘇離離一驚,轉看祁鳳翔,有些猶疑。祁鳳翔挽過她手臂道:“離離,你一心要找他,不如我陪你去,遠遠地看一眼如何?”蘇離離被他那聲“離離”震得一麻,只得懇求道:“將軍大人,即使義父神志不清,我也想見見他。”
陳北光點頭道:“你這個丫頭倒頗具孝義。來人,帶這位姑娘去地下石牢。”
祁鳳翔也拱手道:“晚輩陪她一行。”
陳北光頷首應允。
冀北將軍府的地牢,觸手是陰寒的空氣,石壁之間透著詭譎氣息。每走一步,便有腳步聲迴盪。一排陡峭的石階延至地下三丈,再往內行一丈,有一間小小斗室。四壁都是石牆,卻坑坑窪窪。
將軍府侍衛點著一盞油燈,指引他們道:“這牆上都是當初時大人砸的,他有時癲狂,有時靜默,我們也只能趁他發呆的時候把吃喝送下去。”
到了一扇鐵門前,門上尺寬方洞,侍衛將燈掛在壁上,躬身道:“姑娘請看。”
蘇離離自方洞看去,一個人影倚坐在最深處的石壁下,花白凌亂的頭髮鬍鬚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黯淡燈光將他側臉輪廓投在牆上,英挺虛幻。四肢連著鐵鏈鎖在牆上,那鐵鏈的環條都有拇指粗細。
祁鳳翔道:“能不能把門開啟?”
那侍衛大驚道:“不可,不可。公子,這人內力過人,武藝超群,若發起狂來,無人能擋得住他呀。”
祁鳳翔道:“他手足扭械,一時也出不了這地牢。陳將軍允我來看他,若連一句話也說不上,未免不盡人情。”
侍衛躊躇片刻,“公子不要多呆,看看就出來。”摸出鑰匙,開了門鎖。那鐵門竟有七寸厚,嵌在牆壁,緩緩滑開尺許。
祁鳳翔頷首道:“你去吧,我們看看就出來。”
侍衛逃也似地跑了。
蘇離離站在門前,望著那靜默的人影。祁鳳翔一手合在她腰上,道:“進去。”將她半攬進了石室。
坐在地上的人影動了動,極其緩慢地轉過頭來,看不清面目,卻漠然地對著蘇離離。
蘇離離看看牢頂,用盡量散淡地口吻道:“時大哥,這桂園曉月怎麼不似太微山的亮啊?”
時繹之緩緩將頭抬起來,露出面目,鬍鬚蓬亂地飛著,眼睛卻明亮,瞳孔渙散中漸漸收縮,定在蘇離離身上,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手腳一動,牽得鐵鏈細碎作響。他像是激動,又像是驚訝,聲音如沙礫摩挲,“蘇姑娘,你……你回來了。”
他這句“蘇姑娘”一出口,蘇離離腦中電光火石,頓時明白了祁鳳翔的用意,震動之下,竟愣愣地站在那裡,忘了開口。
時繹之思緒雜亂,看著蘇離離,一時又抓住一些零亂的片段,“不,不對,葉夫人,你……你嫁給葉知秋了。”
祁鳳翔站在後面,聲線低沉,並不急促卻帶著壓力道:“接著說。”
蘇離離彷彿思維已從話中抽離,機械地問:“時大人,七年不見,你竟要趕淨殺絕了麼?”
此言一出,時繹之混亂的頭腦剎時如平湖落石,激起千層浪,用手抱著頭,略顯狂態道:“不,不,我是奉了皇命,我不殺你,我不殺你,我不殺你……”
他內力充沛,聲音雄厚,竟震得蘇離離耳中有些嗡嗡作響。
祁鳳翔清冷地吐出兩個字,“繼續。”
蘇離離道:“先帝給你的東西呢?”
“東西?”彷彿正要連上的記憶被從中突兀打斷,他不暇思索應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