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領悟的單獨存在。遺傳和心靈感應充實了每一個人的頭腦,而每一個人的頭腦又充實了他的頭腦。他為他自己的能力感到高興。
他們父母子女一起走著,到處聞著香味,看著小鳥在懸崖之間飛來飛去,好象投來扔去的石子一樣,做父親的突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記得嗎?”
記得什麼?西穆躺在搖籃裡。他們一共只活了七天,要記憶什麼還不容易?
做丈夫的和妻子的互相看了一眼。
“難道這只是三天以前?”妻子說,全身哆嗦,閉起眼睛來想。“我不能相信。這麼不公道。”她哽咽著說,抹了一下臉,咬著乾枯的嘴唇。風吹吻著她的灰髮,“現在輪到我哭了。一個鐘頭之前是你!”
“一個鐘頭等於半輩子。”
“來吧,”她挽起丈夫的胳膊。“讓咱們看個夠,這是咱們最後一次了。”
“太陽在幾分鐘之內就要升起,”老頭兒說。“咱們該回去了。”
“再呆一分鐘,”女的央求道。
“太陽會趕上咱們的。”
“讓它趕上咱們好了!”
“你不是那樣想的吧?”
“我什麼想法也沒有;什麼也沒有,”女的哭道。
太陽昇得很快。山谷裡的蔥綠馬上給烤糊了。炙人的熱風在懸崖上吹過。遠處陽光迫射著懸崖,裂開了石面,欲崩而未扇的大石塊這時就鬆動起來,象剝皮似的掉了下來。
“小黑!”父親叫道。那女孩子嘴裡答應著,在山谷裡暖熱的地面上蹦跳過來,披的一頭黑髮彷彿抱在後面的一面旗子。她跑了過來,手裡盡是綠色的果實。
太陽在天際燒起了一道烈火,空氣熱得發出呼呼的嘯聲。
洞穴人吃了一驚,一邊叫喊,一邊抱起孩子,帶著大包小包的果實和青草,回到他們的洞穴深處去。不一會兒,山谷就聞無一人,只有一個不知是誰遺忘了的小孩。他在平地遠處跑著,但體力不夠,還沒有跑過一半的山谷,炎熱的陽光已從懸崖上直射下來。
花朵燒成了灰燼,青草象被火燒傷的蛇一樣縮回到岩石縫裡。花籽在熱風中吹刮,最後落到岩石縫裡,到今天晚上日落時分再生長開花,然後又結籽死去。
西穆的父親瞧著那在山谷底裡孤身奔跑的孩子。他和他妻子,還有小黑和西穆已安然無事地回到了洞口。
“他來不及的,”父親說:“別看他,老婆子。看了不好受。”
他們轉過身去。只有西穆沒有,他的眼睛瞥見了遠處金屬的閃光。他的心怦怦地跳起來,他的眼睛一片模糊。遠處,在一個低低的山頂上有一個從宇宙空間飛來的金屬種籽,閃爍著炫目的光芒!這彷彿是他在孃胎裡做的一個夢終於實現了似的!一個金屬做的宇宙空間飛船,完好無損地停在一個山頂上!這就是他的前途!這就是他的求生存的希望!這就是幾天以後他長大了——這種想法真奇怪——以後要去的地方!
太陽光象火山熔漿一樣投到山谷中來。
逃跑的小孩子失聲喊叫,陽光把他燒成一把火,叫聲中斷了。
西穆的母親突然老了,她在地道里吃力地走著,中途停了下來,伸起手,把昨天晚上結的兩根最後冰柱掰了下來,遞了一根給她丈夫,自己留下一根。“咱們一起來喝最後的一杯酒。為了你,為了孩子。”
“為了你,”他向她點頭道。“為了孩子。”他們舉起了冰柱。冰塊在他們乾渴的嘴裡溶化了。
第三章
整整一天,太陽光始終炙烤著山谷。西穆無法看到。但是他的父母腦海裡的生動圖象足以證明這自晝烈火是怎麼一回事。光線射進來象水銀一樣,炙烤著洞穴,但沒有照射得很深。它把洞穴照亮了,裡面又溫暖又舒服。
西穆儘量想使他父母保持年輕。但是不管他心中和想象中怎麼努力,他們在他面前已經變得侵屍一樣。他的父親越來越老。西穆不禁恐懼地想,我很快也就要變成這樣了。
西穆不斷地成長著。他感覺到體內的消化運動。他不斷地給喂著吃的。不斷地吞著、嚥著。他開始找到了語言來形容他看到的各種景象和事情。其中之一就是愛。這不是個抽象的概念,而是一個過程,一下喘息,一種晨間空氣的香味,一陣心跳,摟抱他的胳膊,他的母親俯視的臉。他看到了這些過程,於是他在俯視的臉的背後開始尋找,在她的腦海中找到了可以馬上使用的一個字兒。他的嗓門開始要說話。生命在推著他,趕著他奔向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