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忽然沉沉笑了:“好計。難得江先生為了內子動這許多心思啊。只怕今次先生要失望了。”
這人城府極深,我也難以分辨他的真實心意,只是淡淡微笑:“好說好說。如此佳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無話可說。”
謝廣寧目光漸漸多了一層說不出的淒涼深沉,喃喃道:“果然好計……好計……就按先生吩咐行事吧。”
我心頭一動,知道他畢竟忍耐不得對葉碧城的情孽牽掛。以謝廣寧的奸險,竟會示弱人前,他對葉碧城這番糾纏,也是纏綿入骨了。
到得晚上,我正在找一本兵書閒閒挑燈夜讀,想起這一路經歷變幻莫測,多半是那隻通靈犀惹出來的,隨手把它取了出來,在燈下細細觀賞。
燈光下通靈犀華彩晶瑩,流動著墨色的細膩光芒,竟有些玲瓏剔透之感。我把它翻來覆去的看,暗暗讚賞。忽然,發現犀角上一行細如蠅頭的小楷,凝神一看,寫的是“衣雪”二字,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翻看一回,不得其解,也就罷了。
正在出神,謝廣寧忽然來了,竟然沒帶一個隨從。他面色蒼白,目光流動,忽然道:“江先生,你陪我走個地方吧。”
我心頭一動,低聲道:“刑部大獄?”知道謝廣寧果然依計要試探葉碧城了!
謝廣寧微微一顫,忽然大笑起來,斜過雙目看著我,喃喃道:“江聽潮啊江聽潮,你果然精靈似鬼。誰要做了你的敵人,只怕頭痛的很。”
我注意到他一說話酒氣極重,也不知道這以前喝了多少。他這番慘切之意,卻也不假。若不是為了葉碧城,大概謝廣寧也不會是今天的謝廣寧吧?
謝廣寧似笑非笑,喃喃自語:“我要人對她放出林歸雲要處斬的風聲,自己悄悄看著,她果然哭得聲咽淚乾,呵呵,現下,她乘著小轎已經出門去了。我知道她要去哪裡。我知道……你最好陪我去,免得我忍不住殺了她,你要的美人就沒了。呵呵……”
我微微嘆息,徐徐道:“我去。”
我們趕到刑部大獄,葉碧城卻還沒來。想必她的小轎不如我們腳程快。刑部的人沒料到忽然有貴人來到,一時間鬧了個人仰馬翻,執事官員匆匆跑來,戰戰兢兢拜見謝廣寧。謝廣寧面色煞白,吩咐不要聲張,又特意找來守門的獄卒低聲吩咐幾句,這才匆匆入內。
這次走的卻不同上回的道路,想必是什麼密道,異常曲折低矮。幾個轉折之下,我們到了一個密室。裡面空無一物,石牆面前,卻有兩塊小磚頭的缺口,裝了兩個折望鏡,正好看得出去。我湊過去一望,大吃一驚——原來這裡就是囚困林歸雲的虎頭獄!對面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關押林歸雲的牢房!
林歸雲坐在草褥上,消瘦而沉靜。看來,痛苦的獄中生活,雖令他形銷骨立,他卻並沒有屈服。
不過我們這側無甚光線,我們看得到他,他卻看不到我們了。那日我來看林歸雲,發現東側牢房沒有關人,還有點奇怪。卻原來是專門作為監視之用!
昏暗中,帶我們進來的執事官員對我微微一笑道:“這裡最好監視。是下官專門設計的,用於刺探探監時犯人的言語。有的犯人,無論怎麼用刑也不會招供的,在探監的親人面前,卻會忍不住說一些藏在心裡的話,比什麼都管用。”神情得意揚揚。
我心頭一寒,暗叫厲害。卻作出讚賞之色,對那執事官員淡淡一笑道:“果然設計巧妙。”
謝廣寧微一皺眉,對那執事官員道:“你可以下去了。”
我聽得出來他有些不悅之意,知道這小官兒洩漏刑部機密,只怕性命難保了!有心救他性命,故意道:“貴國這番設計也算不錯,卻不如我北國天牢構思奇巧。”神情不屑。
謝廣寧拊掌微笑道:“以江先生的才具,自然構思出色之極。”微微橫了那執事官員一眼:“還不下去?”
那執事官員尚自渾渾噩噩,渾不知道性命已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掉頭哈腰的去了。
我和謝廣寧靜靜在昏暗中呆了一會,漸漸聽到細碎急亂的腳步聲,一個女子踉踉蹌蹌越走越近。
謝廣寧面色微變,臉上微微扭曲,沒有作聲。
林歸雲也聽到腳步聲,微微一愣,在草褥上坐正了身子。
葉碧城來了。
守門的獄卒得到謝廣寧的吩咐,不敢留難她,果然帶著葉碧城進來。也是葉碧城長在深閨不懂人間險惡,否則,如此順利進了戒備森嚴的刑部大獄,怎麼也該起疑了。
葉碧城一身裝束暗淡,卻掩不住絕代花容,一看到林歸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