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從河面透過的吱呀聲。
“你走吧。”齊雅真說。
小山子又朝牆上靠著,木木地不應聲。
“你還是走吧……”齊雅真提高了一點聲音:“……你聽到沒有?”
小山子動動身子,象是坐坐舒服。“我不走。”他說。
“我不管你腿好腿壞,”齊雅真語調儘量顯得冷冷的:“你必須走。我晚上會帶同事到家中來。”
他似乎露出了一點笑,無所謂的笑。
“你真的不怕人把你抓走?”他的笑使她惱火,又有點洩氣。
“你不會帶人來的。”小山子木呆呆的樣子,象是在說呆話。他的眼中還跳閃著笑意。“你早就曉得我是做什麼的。我也沒瞞你。是你把我藏在家裡兩三天了。我被抓起來,你也逃不掉。你是個窩藏犯。窩藏犯也有罪,也要倒黴的。”
小山子說著一口使他討厭的蘇北話。臉上一付心安理得的模樣。好像臨溺水時,準備拉一個人陪下去。
齊雅真帶著憤怒地看著眼前的小山子。他簡直是個無賴了。她不知說什麼好。“你、你這個……!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難道就要這麼住下去?一直住下去?”她想聲音發威,但有點軟。
“等我腿好了,我就會走。”小山子顯得口齒伶利地說。
齊雅真沒再看他,提個包就出門走了。到了機關,看門打掃的老頭帶點詫異地看看她,她才發現離上班時間還早。她努力朝他笑笑,上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她把門關上了,一個人想了一會。思維是紊亂的,還沒轉出對這樁事的記憶和惱怒來。慢慢地她才把思想拔起來,慢慢地她的判斷才到她的身上。她想到她應該去告發,但是他的帶有威脅的話和他的神情那麼清晰地顯現著。她該怎麼去報告?公安局的人肯定會問:他怎麼會在你家的?怎麼會在你家幾天的?她該怎麼回答?倘若她不說明白的話,他被抓去後,肯定會加油添醋地說出一切來。只要是個明眼的公安人員,就會相信他的話是真實的。她確實是窩藏了他。她是個窩藏犯。倘若她把一切都先向公安人員交代了,她不知將受到怎樣的盤查,而且她也弄不清那個小山子是不是在白天會躲起來。撲了空的公安人員會怎樣想她,她的口供已經成了她無法洗刷的罪證。一個女人留宿了一個男賊在家中三個夜晚,她不知外面將會怎樣傳言,人們將會用怎樣的眼光來看她。不!不!她惱怒地喊著。她這時突然覺得她根本是看錯了這個叫小山子的,也許他還不叫小山子。他表情木呆,也許心中滑得很。就象那些看上去老實的賣菜的鄉下人,都有著精明的扣秤辦法。她覺得自己給粘上了,粘陷到了一個無法自拔的泥渦中,要沉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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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同在(10)
辦公室的門開了,站在門口的同事帶著疑問的眼光問她:“什麼事?你在叫什麼?”
“沒、沒叫什麼啊。”她努力自然地說。同事又朝她看看,搖搖頭走開了。
這天下班,齊雅真遲遲沒有離開機關。看門頭關門前到各辦公室來檢視,她對他說就走就走。齊雅真出了門,也不想往哪兒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她的舊居。有幾外鄰居熟面孔看她,她才有點醒神。就聽說她原來的丈夫快要和那個胖姑娘結婚了。說結婚說結婚,拖了這許久還沒結婚。她自搬出後,從不到這兒來。就是看兒子,也直接到學校去。上了小學的兒子,見到她有點陌生樣崐,她朝他伸手,他只是拘謹地向她移步。有一次她看他和在和同學打打鬧鬧,一見她,便顯得規矩地站著。她叫他,他才應了一聲。她覺得他越來越象他父親了。八年的婚姻對她來說,幾乎留下的只是一片空白。
她仰了仰頭,三樓那掛著柳葉印花綠窗簾的就是她原來的家。那個綠窗簾依舊,看來丈夫還沒定下結婚。舊家的一種畢竟溫暖的氣息傳入她的感覺中,一時她不禁有點惱怒,是丈夫他破壞了這一切,使她走到了這一步。她很快地離開了。
她覺得無處可去。離婚後,她討厭聽到議論,和所有的朋友幾乎都斷了來往。她孃家在鄰縣,父母早已去世,她和嫂子不大相合。無油無鹽不吃冬瓜,無爹無娘也就不回孃家。她突然又想到她童年時的家,一時許許多多的感受都湧上心來,這些感受自她上中專離開家後,再沒有過。
她在街邊的小攤吃了一碗餛飩。她還是第一次吃小攤的食物。原來她總覺得那碗不知是哪個髒男人吃過的,並且又不消毒,十分不衛生的。吃完了餛飩,她在街面上溜達,溜過來溜過去。她聽著自己中跟皮鞋的底子敲擊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