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想了想,反倒覺得他們不太可能打起來。”章鉞隨即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根據目前的情況,遼軍全是騎兵,若不想打,大可以揚長而去。而周軍是以步兵為主力,等到追上來,士兵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這還怎麼打。
更何況,成德節帥何福進未必就有死戰的勇氣與決心,對於藩鎮來說,拼光了老底有什麼好處?
雖然有一個都指揮的龍捷軍趕來了,但並沒什麼卵用,因為龍捷軍隸屬侍衛司,同樣是步兵,可能有馬,但少得可憐吧!
“其實打不打也不重要,當然打起來更好……但我們最難的問題,是大夥兒心思不一,缺乏統一排程的能力。其次,部分鄉兵雖然可用,但太少了,而那些鄉人,只會壞大事,暫時還不能與他們明說……”章鉞順勢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你這話在理,我懂……若都能帶出去自然是好的,若情勢不利,也只能逃出一個是一個了。”被章鉞澆這麼一盆冷水,宗景澄嘆息一聲,情緒低落下來,再也不開口。
章鉞也是心事重重,只覺得壓力山大,悶悶地閉了嘴,隨著浩浩蕩蕩的人群向前。
有五六百難民拖累,又有周軍斥候不時騷擾,一上午才走出二十里,相對騎兵來說很慢了。中午時分,高謨翰就改變序列,分出五百騎揮鞭驅趕著難民先走,大軍停駐休整後繼續跟進,將周軍斥候徹底擋在後面。
望不到周軍的身影了,離家鄉越來越遠,難民們心中燃起的逃生希望變得渺茫,大多哭哭啼啼,故意磨蹭著不肯走,然並卵,反引來遼軍無情的鞭打。
難民中有幾個瞎嚷嚷出頭的青壯漢子,很快被遼軍士兵粗暴地拉到路邊砍下腦袋示眾,這下人所有人都為之膽寒。
章鉞心中怒火滔天,一忍再忍,冷眼旁觀著這一幕,悄悄找到宗景澄和楊守真、薛文謙幾人,讓他們分頭出面勸告難民們,以免做無謂的犧牲。
可是事情還沒完,鞭打恐嚇過後,遼軍似乎是打算安撫人心,拿出一些備用的清水袋和乾糧餅扔進人群,僧多粥少之下,一直處於飢餓狀態的難民們發瘋一樣哄搶,最後搶到的人還來不及享受食物和水,又被挑出來砍了腦袋。
於是,再愚蠢的難民們也知道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反抗並沒用,順從似乎是唯一的辦法。
恐懼也是一種力量,難民們爆發出驚人的步行速度,下午反而走了近三十里。
當天傍晚,大軍到達信都縣城西南五里,離北面葫蘆河邊滏陽渡口只有三十多里,數百留守後路的遼騎接到訊息南下接應,高謨翰下令在此駐營,將信都縣周軍鄉兵完全不放在眼裡。
一夜無事,次日天色未明再向北進發,走出不多遠,周軍斥候偵騎又咬上來了,而且人數更多,總數有千餘騎,甚至抵近了襲擾。
高謨翰不勝其煩,見周軍主力未出現,乾脆一次調出兩個千人隊攔截,雙方在野地裡展開廝殺。
難民們看見大喜,以為可以獲救了,紛紛鼓燥,起鬨助威。
“蠢貨!作死啊!”章鉞大罵一聲,忙與宗景澄等人阻止,但根本來不及,便拉著自己一夥人遠遠避開人群。
果然,周軍偵騎戰力本就略遜一籌,兵力也少,很快就落敗,丟下幾十具屍體後遠去。遼軍得勝而回,鼓燥起鬨的難民們又被砍了幾十個。
晌午時分,遼軍順利到達滏陽渡口,在外圍遍撒哨騎警戒,中軍嚴陣以待。周軍斥候再次出現了,但一直在遠處遊走,並不靠近。
很快,南邊傳來悶雷一般的鼓聲,地平線上灰塵漫卷,一條黑線如浪潮般滾滾出現,並漸漸放大。旌旗獵獵飛揚,如林的槍尖反射著陽光,如繁星點點。
難道這裡就是我又期待又渴望的戰場……章鉞站在人群前遠眺,心中又緊張又激動,渾身飛快竄動的熱血,隨著周軍的出現!近前!很快就冷卻下去,太令人失望了。
周軍看起來聲勢驚人,卻沒有逼近,只在兩裡外停駐列陣,與遼軍騎陣遙遙相望,到遼軍驅趕難民從浮橋渡河完畢,期間一個多時辰,一直未曾發起攻擊。
周軍兵力究竟多少,章鉞不得而知,距離太遠也根本看不清楚,但他猜得出,這個領兵的周軍將領,要麼是膽小自私,要麼是庸弱無能,或者兼而有之,否則,哪怕是敵軍再強,照面卻不動手,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一支不敢亮劍的軍隊,只能是渣渣!至於斥候襲擾戰,那本就是他們的職責,與主力是否出擊無關緊要。
良好的戰場,絕佳的戰機,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