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何大帥已等候多時了,老奴該如何回話?”一名年老的宦官躬身上前請示。中唐時,內廷宦官就稱皇帝為“大家”,到如今,又改稱“官家”。
“宣!劉從誨來了嗎?恰好趕著明日崇元殿大朝,可一併賜宴!”御案後,郭威面無表情,淡淡地說了一句,心裡卻對這些官僚的作為很是惱火。
一個鄉下屠子,卻不知何等人,何福進報了斬將奪旗的首功,他是此戰的主帥,這在情理之中。而劉從誨卻未在報功表章上副署,自行上報卻語焉不詳。還有冀州刺史張廷翰,也為此人請功,為冀州鄉兵請功!
這個張廷翰未出戰,功在何處?此人乾佑年間為冀州牢城指揮使,殺刺史何行通自領州事,這個舊帳還沒算,又迫不急待地跳出來搶功了,真是豈有此理。
看來,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王溥所上有關“甲料”的湊章必須頒發了。
強幹弱枝,整頓吏治,勢在必行!
自五月討平慕容彥超,幸曲阜,謁孔廟後,郭威心中的理想治國方略,便已定下了基調。這樣一來,又讓他想到樞密使王峻,此人恐怕會成為極大的阻力。
樞密院的權力很大,不但參與軍國機要,協助皇帝掌管禁軍後勤及調動佈防,還負責地方節帥的升遷調動。因為皇帝郭威就曾為後漢樞密使兼鄴都留守,身兼朝官與方鎮,讓樞密使的權力達到巔鋒。
現任的樞密使是王峻,也是“乾佑之亂”的受害者之一,皇帝郭威的從龍功臣,為人驕橫,性情急燥,且有大權獨攬之勢,皇帝郭威也只能捏著鼻子忍著,還經常以兄、以字相稱,表示敬重。
儘管如此,王峻還是十分不滿,因為原為內客省使、恩州團練使的鄭仁誨,在今年三月間被提拔為樞密副使;四月又被提拔為右衛大將軍,依充前職;五月討慕容彥超得勝還朝後,又被大量賞賜,讓王峻感覺到了危機,再三上表請求解去辭去樞密使之職,這當然是以退為進了。
如此要求,郭威當然不允,王峻惱怒之下,乾脆躲回家不再理事,於是,鄭仁誨就成了樞密院的臨時話事人,何福進入朝陛見,鄭仁誨便親自接待。當然,章鉞可沒這個待遇,只能在外乾等著。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一名宦官前來傳話,何福進父子二人從裡面出來,叫上章鉞一起前往金祥殿,因為皇帝在那裡召見。
金祥殿是內殿,需過宣佑門入禁中,好在前面有宦官帶路,否由繞來繞去頭都轉暈了。何福進父子在前面也不說話,跟著宦官一路低頭疾走。
章鉞一路走來東張西望,那高高的臺基上,雕欄玉砌環繞,氣勢恢弘的宮殿群巍峨壯麗,令人目不暇接,更有成排的禁軍士兵,甲光閃閃,戒備森嚴。
“這邊是偏殿東閣,到了!”前面的宦官低聲說了一句。
何福進父子二人連忙停步,整理衣冠儀表,隨那宦官步上臺階。
“你稍等片刻!”何繼筠回頭提醒了一聲。
“我好像還是白身,有什麼講究沒有?”章鉞心裡有點忐忑。
“等會兒有人來教你入見的禮節……”何繼筠眨眨眼,神秘地怪笑。
章鉞莫明其妙,只好在外等著。
不一會兒,臺階上又下來兩名小黃門,前面一人看了章鉞幾眼,板著臉問:“你就是陣斬高謨翰的人?叫章鉞是嗎?”
章鉞只好又點頭,小黃門轉身就走,喊道:“跟我來!”
章鉞只好跟上,左繞右繞的到了一個大房間,小黃門關上門,轉身說:“把衣服脫了!”
“什麼?”章鉞差點跳起來。
“一驚一乍作甚?給你整理儀表,換身衣服,以免你見了陛下失禮!”小黃門沒好氣道。
偏殿東閣中,何福進父子見禮後,郭威先是問了鎮州成德軍邊防情況,因為鎮州與北漢、遼國邊境接攘,接著又說起了河北戰事。
“善長此戰可謂大快人心,給了遼軍狠狠一擊,樂壽都監杜延熙又在贏州西南斬首三百級,可惜我朝騎兵不足,不然全殲來犯遼軍,令其不敢再越境劫掠方為上策。”郭威侃侃而談道。
“陛下所言甚是!臣以全部精銳北上拒敵,仍是慘勝。若非冀州壯士章鉞,先是妥善謀劃,解救被掠鄉民,又火燒浮橋,飛車怒斬高謨翰,此戰勝負未知。”
何福進表字善長,皇帝以字稱之,讓他心中很是感動,便順勢提了一句。本來之前所上湊章,就已表章鉞為成德衙內軍指揮使,樞密院也打算批准,但皇帝卻派人傳話攔下了,當然,這是剛剛在鄭仁誨那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