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繪,更有力地擴大了七件事說法的傳播。如《警世通言》第三十二卷《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中的杜媽媽有謂:“偏我家晦氣,養了個退財白虎,開了大門,七件事般般都在老身心上。”明清之際的《豆棚閒話》第十則:“只想這一班,做人家的開門七件事,一毫沒些抵頭。”《生綃剪》第十二回:“修士拿了銀子,出門去買些蔬菜。正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大小開門用著他。世間勞碌無休歇,誰能七件免波查。”凡此,都表明與人們日常生活最密切的七件商品,對明朝語言文化產生的巨大影響。
古人形容各種行業之多,取極數,稱一百二十行,直到元代仍是這樣。如:關漢卿的《金線池》第一折謂:“我想一百二十行,門門都好著衣吃飯。”鍾嗣成的《錄鬼簿》也載謂:“鄭廷玉有一百二十行販。”元末象山文人湯式寫的《南呂一枝花——贈錢塘鑷者》開頭即謂:“三萬六千日有限期,一百二十行無休息。”[102]而至明代中葉,隨著新的行業如雨後春筍般湧現,人們覺得再用一百二十行來概言之,顯然覺得已不合適,便逐漸用三百六十行代之。佚名的劇作《白兔記?投軍》有謂:“左右的,與我扯起招軍旗,叫街坊上民庶,三百六十行做買賣的,願投軍者,旗下報名。”田汝成也載謂“乃今三百六十行”[103]云云。這一變化,透過語言現象,我們可以看到明代商業發展的脈絡。
“酒色財氣”一詞,考其源流,漢代已有酒、色、財的說法,但直到宋代,才出現酒、色、財、氣四字並連,[104]而成為人們口語中普遍使用的家常話,仍然是明朝的事。寧獻王朱權撰雜劇《衝漠子獨步大羅天》,其中有這樣的描述:“〔衝漠雲〕這廝好生無禮,怎敢這般捉弄我。〔做怒科〕……〔外末雲〕卻不道修行人除了酒色財氣這四件,才做的修行人。你近日動不動便要打,怎麼做得修行人。”[105]這是一例。又如:“莫為酒、色、財、氣四字,損卻精神,虧了行止。”[106]萬曆十七年(1589)大理寺評事雒於仁在奏疏中指出皇帝朱翊鈞酒色財氣俱全,病入膏肓,[107]是又一例。更值得注意的是,《警世通言》卷11《蘇知縣羅衫再合》描寫一位李生看了一首痛罵酒色財氣的《調寄?西江月》的題壁詞後,“笑道:此詞未為確論,人生在世,酒色財氣四者脫離不得。若無酒,失了祭享宴會之禮;若無色,絕了夫妻子孫人事;若無財,天子庶人皆沒用度;若無氣,忠臣義士也盡委靡。”並和詞一首:“三杯能和萬事,一醉善解千愁,陰陽和順喜相求,孤寡須知絕後。財乃潤家之寶,氣為造命之由,助人情性反為仇,持論何多差謬!”隨後,酒色財氣還化為四個美女。這充分表明,商人意識已滲透文學作品,對陳腐的道學氣息是個有力的否定。
明朝商人的市語——也就是行業間說的行話,五花八門。田汝成載謂:“乃今三百六十行,各有市語,不相通用,倉促聆之,竟不知為何等語也。有曰四平市語者,以一為憶多嬌,二為耳邊風,三為散秋香,四為思鄉馬,五為誤佳期,六為柳搖金,七為砌花臺,八為霸陵橋,九為救情郎,十為舍利子,小為消黎花,大為朵朵雲,老為落梅風。”[108]局外人聽了只能是莫名其妙。看來,此類市語在同行業之間流行,目的就是讓外行人聽不懂,便於搗鬼。《豆棚閒話》第十則,就曾經描寫一個叫強舍的蘇州閒漢,對山西人馬才“連篇的打起洞庭市語,機哩嗗嚕,好似新來營頭朋友打番話的一般,弄得馬才兩眼瞪天,不知什麼來歷”。本想從馬才身上撈一把,後被人揭穿,枉費心機。另一部小說描寫有人把中藥的名稱全改了,如:“戀綈袍(陳皮)、苦相思(黃連)、洗腸居士(大黃)、川破腹(澤瀉)、覓封侯(遠志)、兵變黃袍(牡丹皮)、藥百喈(甘草)、醉淵明(甘菊)、草曾子(人參)。如此之類,不過是市語暗號,欺侮生人。”[109]有些地名,也被另稱,如謂陝西曰豹,河南曰驢,江南曰蟹,福建曰癩,四川曰鼠,[110]連食品也有種種特殊叫法,如稱燻豬耳朵為“俏冤家”,[111]真不知從何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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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節:明代商業文化初探(8)
明朝的江湖上流行大量黑話,主要是民間秘密組織、黑社會成員間使用的特種語言。但不能排除其中有一部分是商人使用的黑話。這不僅在於有的商人開的就是黑店,而且不少組織殺人越貨、囤積居奇等勾當,都與商業活動密切相關。所謂“我家田地在江湖,不用耕兮不用鋤。說話未完苗已秀,再談幾句便收租”,[112]分明地揭示出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