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3 / 4)

易水寒,悄悄燕丹哭”的輓歌。[29]

前輩史學家陳守實教授生前常說:“史論即政論。”這個見解是很精闢的。當然,史論與一般政論的表達方式不可能等同。但是,在古老的歷史外衣掩藏下的史論,它的絕大部分內容都是歷史批判,往往也是對現實的批判。毫無疑問,清初思想界對秦始皇的批判,對荊軻等人的讚頌,都是批判君權的特殊形式,都應當納入反君權的思潮;儘管各個人的思想水平不一,批判的程度有深有淺,但都不失為批判君權思潮的一個側面,即使是吉光片羽,也都是具有進步的歷史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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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節:“擬桃源”解(13)

但是,清初的反君權思潮,並沒有能夠持續下去。大體上說,自雍正帝執政後,這股思潮便逐漸平息了。“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古代歷史上的任何一種進步思潮,從來就不是能夠持續上升、一瀉千里的。就清初的反君權思潮而論,所以會在雍正年間轉於沉寂是有深刻的社會原因的。一方面,清初封建專制主義的中央集權很快便建立、鞏固起來,比明王朝要堅固得多,文網的嚴密,很快便超過了明朝和其他朝代。明清易代,儘管有民族矛盾的色彩,但從階級本質上說,不過是一統江山從朱姓手中轉到愛新覺羅氏手中。君權的地位,依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清王朝欽定的御用思想是程朱理學,朱熹被欽定為大聖人加以供奉、膜拜。強大的封建專制主義國家機器,如參天大樹,而具有民主色彩的反君權思潮畢竟是巨石壓身的幼芽。從清初崇拜自然、特立獨行、景仰無為的道家思想的逐步抬頭,不難看出清初思想界“死的拖住活的”的痛苦,傳統歷史包袱的沉重。申鳧盟在《毛穎君後傳》中,對毛穎的“欷?#91;不自勝,遂發狂,常科頭散發,不與士大夫相見”[30]加以讚歎;戴止庵“歸裡入鹿臺山,不再入邑城,不與時官往來。……鹿臺山者去祁邑六七十里,荒瘠而多虎,先生創築小寨居之……或早上寨牆周望,望見有虎侵牛犢,即遙呼寨下人,某山凹虎侵牛犢,向某處行,寨下人群逐之奪犢歸也”。[31]而傅山對戴止庵的“自號止庵”,幾乎不染塵囂的行為,也是讚不絕口;張蓋“歸築土室自封,屏絕人跡,穴而進飲食。歲時一出拜母,雖妻子亦不相見。家人竊聽之,時聞吟詠聲,讀五經聲,嘆息聲,泣聲。母卒,出室成服,已復入室,如是者八年。一日忽破壁出,攜琴一囊,茗一壺,欲走無何有之鄉,其子急迫之,至清源而返。……偶入郡,士大夫爭為倒屣,相與彈棋蹴踘者竟日,次早折柬邀之,則已逸去,臥東橋土室中矣”。[32]對此,申涵盼在張蓋小傳後的讚語中,感慨系之地說:“跡蓋所為,前後若兩人,蓋古獨行之流歟。”常年埋首土室,悽苦如是,在清初思想界的一部分人中,卻視為崇高之舉。如著名思想家傅山、李顒,前者也曾居於土室,後者則別署曰“二曲土室病夫”;與李因篤、李顒一起被稱為“關中三李”之一的李柏,“時往來山中,或雪後獨上高峰看丹,熊羆虎豹,叫嘯前後。性鬱孤憤,與世齟齬不可合。亦好為大言,奇服詭行以耀於時。於河東買大牛,高八尺,頭尾長一丈二尺,騎牛入城市中,兒童噪且隨之。牛歸臥場圃,柏便坐牛髀脅間,擊缶被髮,歌呼烏烏,名其牛曰‘牛蒲團’。……大旱,芻茭不繼,牛亦餓死。嘗馴一鶴曰松友者,柏出遊歸,鶴折其一足,柏生彘啖之,涕泗並下。鶴死,至操杖詈罵其老妻,任情放誕率如此。”[33]——凡此種種表明,在清初封建專制主義的壁壘前,思想界中不少人感到無路可走,苦悶到極點,用奇特怪誕的行為,把自己的形象扭曲了。從這一個側面,我們也不難窺知清初反君權思潮衰竭的情況。

另一方面的原因,正是在於明末農民戰爭自身的侷限性。波瀾壯闊的明末農民運動,用革命暴力推翻了明王朝,沉重地打擊了地主階級。但是,農民是個自發的階級;在當時沒有新的生產力和新的生產關係,一家一戶的個體小生產構成的自然經濟這一封建經濟基礎,並未也根本不可能受到農民軍絲毫觸動的歷史條件下,農民革命儘管打擊了“四權”,但只是動搖了這四根繩索,並不能斬斷它,這是明末農民英雄們的悲劇所在,也是所有舊式農民革命的悲劇所在。[34]批判的武器並不等於武器的批判。李自成、張獻忠率領農民軍經過長期浴血奮戰,推翻了崇禎皇帝,但是,他們並不反對皇帝制度。以李自成而論,他在西安時名曰稱王,實際上,種種事實表明,他已經當了皇帝,我在《李自成登極辨》[35]中已有所論列,此處不枝蔓。李自成在北京金鑾殿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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