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眼那個殘破的屍體,歐陽明又趕緊移開了目光。
平生了然。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的確太過恐怖。其實平生心裡何嘗平靜了?只是此刻,“死者不是翦恆”這一認識所帶來的喜悅,蓋過了一切。
就算翦恆殺人如麻,就算他待自己嚴苛殘酷,那個男人始終是平生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認識的人,也是相處時間最久的人。平生其實是很念舊的。她交了心的人,便是一輩子的情分在。殺人也好,放火也好,做了再多的惡事,那也是他的過去,與她無關的過去。更何況翦恆對自己並沒有加害之心,反而用心教導她,這就足夠了。
平生想當女俠,可那只是任爸爸的遺願,她想完成任爸爸未能完成的夢想。這個世界的正派邪教對於她來說,什麼都不是。說穿了,平生是個善惡觀很模糊的人。她更傾向於黑白中間的灰色。好人可以做壞事,壞人也一樣可以做好事,平生心裡是如此想的。
所以對於翦恆,平生還是把他當師父,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翦恆沒事,平生放心下來,又開始對這具屍體的身份起了興趣。
在石床上爬上爬下,終於在歐陽明的指點下找到了暗格。裡面有東西——一張紙。平生摸出那發黃的紙片,攤開一開,和那本小書上的“翦”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筆鋒遒勁有力,凌厲得彷彿要破紙而出。
“寫的是什麼?”水如幽待平生將那信收起,才問道。
平生置若罔聞,坐在石床上看著那具屍體。
“任姑娘?”水如幽見她血色慢慢退去,眼底冒出驚恐慌張的神色,不由出聲,將平生的注意力拉回來。
平生嘴唇發白,看了看水如幽,又低下頭,沉默下去。
“任姑娘,時間也不早了,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們還是早些回去找路吧。”水如幽目視前方,對那具屍體已不再懼怕。將平生扶起來,水如幽半架著腿軟的平生,和歐陽明一起出去。
除了那個山洞後,三人小隊一路往北,繼續前進。
水如幽走在前頭,時不時停下腳步,在樹幹上做個記號;歐陽明走在中間,老是回頭看看平生。
自從看了那封信後,平生便魂不守舍,墜在二人後面,拖著步子,眼睛盯著腳尖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水如幽沒有再問那封信的內容,問了平生也不會回答。
那封信到底寫了什麼?
平生想想便臉色慘白,心底裡冒出寒意來。
那是封遺書,內容觸目驚心。
那人本是翦氏一脈中的一員,正是翦恆的父親翦憂。看了那封信,平生才知道,翦氏一脈一直都是魔教中人,從老祖宗開始就是和魔教教主並肩作戰。每一代的組長都是魔教的四護法,地位崇高,僅次教主之下。
那人絮絮叨叨地回憶起過去的光輝歲月,殺正派、除叛徒,一生勞碌奔波,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直到四十歲那年遇到了一個女人——娥眉女弟子。翦恆和柳馥槿的故事便是他們的翻版。而他與那位娥眉女弟子隱居山林,育有一子,就是翦恆。
翦氏一脈到了他這一輩,已是人丁單薄。只剩下他一個男丁和兩個姐姐。毒術傳男不傳女。翦氏一脈會毒術的,只剩下他一人,也理所當然地教了翦恆。
翦氏一脈本就與魔教如同連理枝,他們的毒術對魔教來說是一大利器,而依附魔教也能儲存他們自己的力量。所以當年,魔教教主特別恩准,饒了翦憂,讓他帶著翦恆和妻子回到魔教。本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雖然那位娥眉女弟子厭惡魔教,但在愛人的卻說下,還是跟了過來,過起相夫教子的生活,不再理江湖之事。
她不願牽扯進正邪之爭,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魔教的汙點!
一切在翦恆將要弱冠那一年徹底改變。
魔教有了新的護法,所以魔教教主也對翦憂夫妻二人動手了!
翦恆的母親死於當場,而翦憂……魔教教主看到了藏在陰影中看著一切的翦恆,下令將翦憂囚禁起來,從此就是永無天日。
兩三年後,有一天,翦恆偷偷送來了“凌霄散”。凌霄散,可悄無聲息地致人死亡,但用量少一些,卻能讓人進入假死狀態。翦憂知道魔教教主要對自己下殺手了。他原本就是擔任處理叛徒的任務,自然知道教主會怎麼對付他——扒光衣服,活活打死,甚至沒氣了之後也不會停手,直到每一寸骨頭都打碎。而這之後,不用幾年功夫,肌肉器官腐爛,只留下一地的碎骨。
不負責處理叛徒,就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