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三爺的路是越走越順,連帶著一家人都水漲船高,而今身在府中。主持中饋的大太太王氏,也總巴結著蔣氏,難免叫蔣氏更加得意起來。長房老太太很看不慣她這一點,私下裡顧忌著她的面子,只委婉地提點了幾句。可瞧蔣氏的模樣。只怕是連一丁點也沒往心上放。
人好歹還是左耳進右耳出,可長房老太太看蔣氏,卻是覺得她連左耳也不曾進過。
她心頭髮寒,就有意冷了蔣氏幾日。上回蔣氏的長女,已經出嫁了的三姑娘謝湘若想要帶了鹿孔家去,宋氏沒答應,蔣氏便來尋她這個做長輩的幫著說一說。畢竟宋氏不論如何,還是很敬重她的。
但長房老太太心中有氣,便也沒有答應她,只推說乏得很,將她給趕走了。
蔣氏由此心生怨氣。
如今長房老太太喚了謝姝寧坐在自己身側,從小跟著她長大的六姑娘謝芷若卻只能眼巴巴看著。愈發叫蔣氏不快。
針扎似的目光,便牢牢定在了謝姝寧的後背上。
外頭紅日滿窗,屋子裡卻冷冷的。
謝姝寧並不喜長房的這群人,也不願意久留,笑著同長房老太太輕聲說了幾句體己話。她便直言了鹿孔的事,說是要帶著一道去莊上玩上幾日。長房老太太聽了道好,頷首說:“你娘說你身子不好,既出了門,正該將大夫帶在身邊才是。莊上雖然東西一應俱全,可這人手,的確該早早自己備上才能叫人放心。”
話音方落,坐在下首,挺著微凸小腹的三姑奶奶謝湘若便有些忍不住了,驟然出聲道:“鹿大夫走了,那我與腹中孩兒可該怎麼辦?”
這話說的,倒像是鹿孔才是她腹中孩子的爹了似的,屋子裡坐著的一眾人就都面色怪怪的。
蔣氏連忙假意咳嗽了兩聲。
三姑奶奶回過神來,趕忙分辯:“鹿大夫醫術高明,他開的藥我吃著也極好,這一時半會的,他忽然要走,我這心裡可沒了底氣。”
謝姝寧低著頭,望著自己袖上暗紋的纏枝紋樣,並不吱聲。
“好了,偌大的京都,難道還尋不出一個好的大夫來?”長房老太太聲音微冷,輕聲斥了句。
鹿孔原就不是謝家的大夫,該走該留,該給誰用,那都不是謝家人能說了算的,再如此糾纏下去,丟人的只能是他們自個兒。
長房老太太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三姑奶奶慌了神,急巴巴扭頭去看自己的母親蔣氏。
原先,她胎相不好,就是蔣氏提了話,說謝家有個醫術極好的年輕大夫。而且人雖然年輕,但昔日長房老太太病入膏肓,亦被他給救了回來,保個胎,對他而言,想必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蔣氏又在李家姑爺跟前揚言,這事就包在她身上。
只是個大夫,那還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嗎?
蔣氏不將這事放在心上,身為她的女兒,三姑奶奶也就跟著沒把鹿孔的事當做一件要緊的事來對待。
誰知道,謝元茂那倒是一丁點問題也無,問題盡數出在了謝姝寧這個小丫頭身上。
她是謝家的女兒,那什麼鹿孔怎麼就不能算作是謝家的人了?
蔣氏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她只覺得是宋氏故意這般教的謝姝寧,不借鹿孔便是故意想給自己臉色看,不由得氣極了。
可這會當著老太太的面,她又不能公然唱反調,蔣氏氣惱之餘下意識避開了女兒的視線,權當自個兒沒有瞧見,幫不上忙。
三姑奶奶氣極,霍然道:“祖母這話說差了,若能尋得到比鹿大夫更好的大夫,孫女也不至於巴巴地回孃家來借人。原想著。到底是一家人,不過是借個大夫,想必不是什麼難事,可到了今時今刻。孫女才明白,事情根本便不是這般容易。”
長房老太太不妨她會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重重一拍手邊炕幾,震得上頭的茶盅“哐當”一聲響,差點跌下來碎了。她勃然喝問:“你如今的意思,是我這個做祖母的故意寒磣你,苛待你?”
這話說得重了,三姑奶奶被嚇得往後一退,卡在軟椅上進退不得。說不上話。
大太太瞧著時機,就要上前勸慰。
沒料到,她還沒動嘴,坐在老太太邊上的謝姝寧便已經順勢湊了過去,幫老太太揉著心口。直道:“伯祖母莫要生氣,三姐姐這也是一時慌了神才說錯了話。三姐姐的話,說的也有道理。我左右如今好好的,鹿大夫跟著去,也不過就是幫我調理身子,不去也並不妨事,且將他留下來照料三姐姐吧。”
長房老太太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