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地頭蛇鍾老大手下的解六帶了幾個人衝過來。路人們忙點頭哈腰,一個勁稱頌阿清英姿颯爽,騎術非凡,今日得見,實是三生之幸……
解六哼了一聲,見阿清人已消失在河灘外蘆葦叢後,瞪了眾人幾眼,自去辦事。
阿清沿著河邊草地漫無目的地溜達,心裡說不出的慌亂,可是慌亂什麼,自己也不說不上來,彷彿那事情太過嚴重,乾脆任由慌亂佔據頭腦,勉強可以不去想它。
這個時候太陽已然偏西,遠處山巒上拉著一條又長又黑的雲。雲變幻不定,有的時候遮住了太陽,整個天空便呈現出一片詭異的色澤,黑雲被勾勒出的金色的邊耀眼奪目,無數光束劃破長空,彷彿利劍。
河灘上除了阿清一人一馬之外,再無他人。她呆呆地抬頭望著遠處的景色,不時胡亂甩一下馬鞭,卻又不拉韁繩,任馬隨意走著。起風了,浪頭一個接一個撲上灘頭,高高的蘆葦叢順風舞動,無數枯枝在風中翻飛,無有止時,她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
不知不覺,太陽已漸漸沉入山巒之間,在天邊映出血一般的夕陽。夕陽的光照在阿清身上,將她的頭髮也變作紅色。馬兒一步步走著,她的身子跟著顛簸,頭髮飄動,彷彿一團跳躍的火。再走一會兒,一陣陣溼冷的河風颳過來,吹在阿清臉上,那些枯萎的葉子打著旋地飛過,她的心終於慢慢沉靜下來,覺得全身的力都似消耗光了,從馬上滾落下地,坐倒在草叢中。馬兒打個響鼻,也不走開,自在一邊吃草。
她想:“原來真的是她……原來真的是……好啊,真好!”忍不住仰天大聲喊道:“真好!哈哈,真好啊!”
卻不覺有一行淚慢慢流了下來。
阿清透過淚水,茫然地看著不遠處流淌的河水,心中忽高忽低,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正坐著,遠處林子裡忽地傳來一陣呼哨聲,聽上去是獵人圍獵時相互支應的哨聲。一開始她也毫不以為意。那呼哨聲響了兩遍後,吱吱地撥高兩聲,隨即消失。阿清渾身猛地一震,心道:“這呼哨聲怎麼憑的耳熟?”
她立時收回心神,側耳聽去,過了一陣,有人在林子裡以同樣的呼哨聲回應著。阿清跳起身來,翻身上馬,縱馬向呼哨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那林子裡樹高葉茂,此時太陽也已沉入西面山巒之下,天空迅速黑了下來,一進到裡面簡直連南北都分不清。阿清騎著馬跑了一會兒,隱隱有些迷失了方向。再走了一陣,連剛才來的路都不見了。不過她也無所謂,心底裡反而隱隱覺得就這樣迷失在林子裡,好過回去面對小靳和小鈺兩人。
她悶著頭在密林間奔著,身旁灌木樹幹飛速掠過,不知跑了多遠,樹林越來越茂密,阿清腦子裡也越來越迷糊。忽地眼前一亮,奔到了一處懸崖頂上,下面是廣闊的平原。風從崖底咧咧地刮上來,帶著香樟木的氣息。阿清歪著頭深吸了了一陣,逐漸清醒,拉住坐騎轉圈,想找到北方。
她轉了幾圈,見左邊的林子好象疏鬆一些,當下打馬過去。繞過兩處灌木,忽聽一聲輕微的破空之聲,阿清猛一拉韁繩,然而坐騎已經長聲嘶鳴,左腿一彎,側身摔倒。阿清縱上一棵大樹,回頭見那馬倒在地上掙扎,一支羽箭幾乎將它的左腿射穿。
阿清無聲無息又縱高几尺,隱入樹冠中。樹下噓唆之聲,有兩個人鑽出草叢,其中一人叫道:“射中馬了!”
另一人四面打量著,壓低了聲道:“沒有人!”用的竟然是羯語。
阿清翻身跳下樹,那兩人聽見風聲,一齊回頭。其中一人單刀劈來,阿清反手一掌將刀擊出老遠,另一人正待彎弓射她,見阿清平靜地看著自己,忽然一驚,甩開弓箭,單膝跪下,急切地道:“郡主!是您?小人見過郡主!”
那使單刀的一愣,驚喜地道:“郡主!真的是您?真的是您?”跪下猛地磕頭,聲音哽咽:“草原之神保佑!小人……小人以為再也見不著郡主了!”
阿清笑道:“石盧耶,禾肋,果然是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原來這兩人皆是阿清府裡的家臣。那使單刀的本名叫做盧耶,因跟著阿清的父親征戰有功,被賜石姓;禾肋則是鮮卑拓拔人,當年拓拔人被石虎打敗,數萬人淪為奴隸,禾肋為了替同族人爭食物,與看押士卒毆鬥,被判火刑,阿清的父親念其剛烈,收為家奴,救了他一命,從此忠心跟隨。自戰亂起,他兩人隨石韜北上,從此未再見到。
石盧耶道:“小人剛才險些傷到郡主,小人該死!”抽出匕首,就要往自己身上扎去。阿清一腳踢開,怒道:“不許輕易自殘!我們羯人難道死得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