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元和帝過來也不是為了檢查衛生的,一方手帕掩了鼻子,他徑往柳氏的囚室裡走去。
姜長煥跟在指揮使身後,也作一副詫異的樣子,表情可以解讀為:窩勒個大擦!您老不是來查案的麼?跑到個女囚房裡你要幹啥?我就說麼,關個女人進來不對勁兒!
對了,詔獄從來不關女人。其他的地方,還有女監,以女獄卒看管。到了詔獄這裡,能犯下關到詔獄的案子的女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不止是他,周圍的人表情也微妙了起來。元和帝噎個半死,別人不好罵,自己侄子倒是可以罵一罵的:“還待著做什麼?這麼長時間了也不見學得機靈一點!前面帶路。”說著,還揍了侄子腦袋一巴掌,把他頭上的紗帽打偏了。
無妄之料。姜長煥扶正了帽子,給他引路。
抬頭的功夫,看到了元和帝身後還眼著幾個有力太監,又有兩個表情兇狠的老婦人,幾人似乎還帶著刑具……慎刑司的人?
柳氏被囚在牢房深處,還沒有上刑,因為知道她比較重要,怕她死了,倒給了她一套還算乾淨的鋪蓋,這會兒正躺著閉目養神。聽見門鑰響動,倏地睜開了眼睛,人也緊張地坐了起來。柳氏常識還是有一些的,看到元和帝的時候怔了一下,細辨服色,不用板子喝罵,撲到了元和帝的腳下:“陛下,陛下,妾冤枉啊!”
要是能被這兩句喊冤叫屈的話給糊弄了過去,他就不是元和帝了。仔細看了柳氏一眼,見她也是容貌端正秀麗,只是眼睛太過靈活。元和帝見過太多的女人,雖然很多人都在他眼前作戲,被糊弄得多了,倒也經驗豐富。一瞧柳氏就不是一個安份的樣子,甚至比王氏還要高明一些。王氏的聰明露在外面,柳氏則帶著幾分掩飾。王氏只會作楚楚可憐樣,柳氏卻天生帶著一股“端莊大氣”的表象。
表現得太好,元和帝的疑心越重了。動手之前,還吩咐姜長煥:“將你的帶走,退到百步外,不宣不得過來。”
姜長煥心說,你還當這事兒是秘密吶?!一臉的震驚樣對元和帝道:“您萬金之軀,豈能與犯婦同處一室?”死活不肯走,板子過來勸他,他索性對元和帝跪下了。姜長煥一跪,錦衣衛跟著跪了一地。
元和帝有苦說不出,最後怒道:“你們以為鎮是來做什麼?!茲事體大!沒看朕帶著人來審問麼?”
柳氏看著宦官們一樣一樣掏刑具,皆是些小巧卻又看著令人膽寒的東西。一看就知道這都是用來做什麼的,甚至有幾樣柳氏還經常用在別人身上。
錦衣衛們氣苦:您老這是跑來砸場子的是麼?咱們這裡就是搞刑訊逼供的,您帶了一群人過來給咱們的囚犯用刑?真要叫他們做成了,咱們的臉皮就叫閹貨摘下來往地上踩了。
兩下僵持,並沒有人肯走。元和帝只有一個人,眾人皆不奉詔,他就成了光桿兒司令,只得允許指揮使一人在內,又罵姜長煥:“還不快滾?!”
姜長煥小聲說:“這裡沒有百步,能退到拐角那兒麼……”
元和帝踹了他一腳:“滾!不叫別進來!”
指揮使苦逼兮兮,全程陪著審問,看得雲裡霧裡。
元和帝還是很注意保密的,雖然因為崇道的事情總是被參,畢竟與這種相信靈異事件還有很大的不同。他能帶著指揮使去上香,卻不敢在人前問直白地訊問,只好兜圈子繞彎子,先問柳氏是如何逃出來的,穆從善父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柳氏恨穆氏父子入骨,一路上又早打好腹誹,見了元和帝,最初的緊張之後,如今磕磕絆絆,倒是表達得很清楚了:“他們父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十分不可靠,再與他們一處,妾便要被他們打殺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於人?妾是不得已才逃脫的。”至於穆從善是否與楚王有勾結,以前她是跟著喊冤,現在卻要置穆從善於死地,一口咬定,穆某人確實在家裡說過楚王的好話,還收到楚王的禮物。
這些,都時元和帝並不想聽的,他所關心的乃是“兩世為人”。聽完便問:“在江西,攔截著不令往京中示警的,也是他?”
“是。”
“不是你麼?”
“不不不不不不。”
“你不是與賀家有仇麼?”
柳氏心裡咯噔一聲,忙說:“雖則賀敬文無禮又無才幹,故爾拒之,實不至於耽誤了朝廷的正事。”
元和帝只聽了前半句:“無禮又無才幹?不是因為他瞧不上你拒婚?”
柳氏蒼白的臉染上了薄薄的紅暈:“並不是,妾豈敢以私廢公?!委實是賀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