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芳催促道:“快拿來我看看,上一回看的那個酈生與左小姐真個有趣,有沒有差不多的故事的本子?”
瑤芳:……她在認真考慮,要不要跟後孃告個狀,就怕這姐姐看多了奇怪的故事被帶得偏了,誤了一生就不好了。
麗芳不知道妹子想當叛徒,興致勃勃地向彭敏借了書,又將上回的書還了彭敏,還說:“以後我得了書,也拿來給你。”彭敏道:“快別,你別教唆你兄弟幹這個。”瑤芳心道,說不定,以後你的書,還真得她給你呢。直到彭家姐妹告辭,她都沒將這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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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縣丞一家帶了這樣大好的訊息來,賀家上來也自歡喜。當晚家裡便加菜,連久不出屋的老安人臉上都添了笑影兒,叮囑賀敬文:“雖有御史明察秋毫,卻也不好叫他逃脫了,你不曾參與他的齷齪事情,自然是沒有什麼證據告他的。這事你無憑無據不好出頭,卻可寫信與容尚書,請他斟酌來辦。”
賀敬文道:“兒明白,信已寫了。”
羅老安人吃飯的時候卻不捏數珠兒了,捏著筷子,看一眼兒子,再看一眼兒媳婦。覺得這兒子是長大了,好像是變好了,越來越不受自己管了,這兒媳婦更妙,反過來要轄制她了。欲待做些什麼,又怕誤了兒子的前程,還要捏著鼻子問韓燕娘:“你要出孝了吧?”
賀敬文手裡的筷子一鬆,掉桌上了。羅老安人一眼望去,見這兒子沒出息地紅了臉,暗罵一句:有了媳婦忘了娘。卻還要說韓燕娘:“也該做幾件鮮豔的衣裳預備著穿啦。”
瑤芳一抿嘴,也不插言。她心裡存著事兒,很想晚上去張老先生那裡再提個醒兒,硬裝著歡樂的樣子,直到吃完了飯,放下碗就說有半頁書沒看明白,想去張先生那裡問問。
羅老安人皺眉道:“這麼晚了,何必跑那一趟?又不用考狀元,明日上課時再問豈不便宜?”
賀敬文卻泛起了呆氣,為女兒說起話來:“娘以前教我,今日事今日畢,做學問尤其如此。她勤學好問,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兒……”
老安人氣得茶都喝不下了:“都走都走,就知道你們都坐不住,留我一個人念念經還清淨。”將人都轟走了。韓燕娘故意留了下來,陪她唸了兩卷經才回去。羅老安人氣頭上也不與她搭話,默唸著經,唸完就要洗漱歇息。
瑤芳已經光明正大地叫綠萼捧著書,自去了張老先生那裡。老先生對著月亮喝酒,詩興還沒發出來,只管看著月亮樂。瑤芳見,笑道:“先生這是餓了,想吃餅?中秋沒到,可沒月餅吃,烙餅倒好有兩張。”
張先生一口酒噴將出來,狼狽地站起身:“嚇我老大一跳。”
“我又不是鬼。”
“不不不,你這麼晚過來,必是有事的,比鬼還嚇人。”
瑤芳掩口直笑:“是有事,書裡有幾處不明白的,特意來問。”
張老先生猜疑地打量著她:“小娘子一向沉得住氣的。”
瑤芳自綠萼手裡取了書來晃了一晃:“我書都帶了來啦。”
張老先生將信將疑:“到書房吧。”張先生的書房在臥房時頭,將五枝燭臺上的蠟燭都點了,問瑤芳有何不懂處。瑤芳將不懂的地方拿來問,老先生一一講了。將書合上,又不發話,只看著小女學生。
瑤芳道:“先生有沒有數兒,彭縣丞以前陷得有多深?家父到來之前,他是否與汪知府有所串連?我說明白點兒,那些個髒錢,他拿了沒有?被人記過賬了沒有?”
張先生道:“這個並未聽說,不過以我之見,大約是有的。”
瑤芳道:“今天就給他送信,叫他趕緊平了賬。若平不了賬,便將拿錢全吐出來!給我上封條!就說一文沒動,只是汪某人勢大,不敢不從,亦不敢上告,唯恐訊息不出大門,便要被汪某人察覺,要他好看。”
張先生沉默了一陣,問道:“會查得這麼深?”
瑤芳道:“今年不過元和三年,新鮮勁兒還沒過呢,正是新君立威,要壓一壓舊臣的時候呢,可不是得氣象一新?汪某人若是有門道,怕早就離了這地方,或到江蘇富庶之地,或往北方近京畿之所為官了,再好一點,興許就進京了。拖到現在,也是個不上不下。新得勢的人,想要踢了他,安排心腹,也不是不可想不是?沒人提供機會,他又往上頭送孝敬,興許就挺下來了。現在有現成的把柄……湖廣道御史,也想做些事呀。新君年少,總是有幹勁的,總有人會投其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