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倪搭格局帳洋錢,阿好請耐開銷脫仔,省得倪叫人到棧房裡來哉。”
陸韻仙和金寶珠也是一般說法。宋子英滿面通紅,勉強說道:“現在又不是年,又不是節,收什麼局帳!況且我又不是不來,停回到你院中再說。”王黛玉冷笑道:“宋大少,勿是倪來裡說望門閒話。倪堂子裡向名氣要緊,耐宋大少阿好去照應仔別人罷,倪格局帳洋錢末,請耐開銷脫仔,勿要晏歇點弄得大家難為情。”宋子英被他逼住了,開不出口來,待要發作,又怕章秋谷要幫著他們,待要賭氣照數給他,又捨不得這許多的錢。正在遲疑不決,果然秋谷開口問王黛玉道:“他一共欠你多少局帳?”王黛玉急應道:“說起來是也無啥希奇,一塌刮仔勿到一百洋錢格事體。”
秋谷聽了道:“這也不多。”又問金寶珠和陸韻仙時,每處不到五十塊錢,合來也只有二百塊錢上下,秋谷便向宋子英道:“一共二百塊不到,你們料想也還拿得出來。他們堂子裡頭吃虧不起,你拿一百六十塊錢出來,待我和你們分派。”宋子英聽了雖然心痛,卻是不敢不依。只得湊了一卷鈔票出來,交與秋谷。秋谷接過,點了一點,分作三注,向王黛玉道:“你的局帳拿了八十塊錢,他們兩個合分八十,所差已是不多,也不必計較了。”王黛玉接了鈔票,甚是感激,一同謝了又謝,方才放了宋子英等三人,回身坐下。宋子英滿面羞慚,滿心懊恨,同著蕭靜園、汪慕蘇兩個抱頭鼠竄的上岸去了。這裡船上的章秋谷同陸仲文叫船戶把船回到閶門,分頭登岸。
章秋谷倒貼了一天的船錢,又在蘇州等了兩天,貢春樹已經來了。秋谷因他來得遲了,不免埋怨他一番,立刻收拾行李,發上上海輪船。章秋谷又到金媛媛處把局帳開銷清楚,辭別了陸仲文和方小松。金媛媛卻一直送到船上,囑付了無數的話兒,無非是要叫他就來的意思,直至將要開船,小火輪的氣筒鳴鳴的連放了幾遍,方才上去。正是:
未免有情,芳草天涯之路;誰能遣此,銷魂南浦之歌。
只說章秋谷和貢春樹上了輪船,在船上沒有什麼消遣,把宋子英這件倒脫靴的公案細細的講給貢春樹聽。春樹撫掌稱快,又道:“我正在疑惑,怎麼不見宋子英,因為你匆匆促促的上船,沒有工夫問你。原來我走了不多幾日,出了這樣的一件事情。但是那王雲生吃了你兩場虧苦,冤家結得更深了一層,以後倒要防備他些才是。”
秋穀道:“這樣酒囊飯桶的奴才,難道我章秋谷怕了他麼?”春樹道:“不是這般說法,蜂蠆有毒,那裡防得盡許多?總是小心的為妙。”秋谷方點頭稱是。
過了一夜,不到七點鐘,輪船已到碼頭。秋谷起身上岸,便拉了貢春樹同住吉升棧,春樹自然應允。秋谷到得棧房,當差的接著,開了房間。秋谷進房坐下,恰好對面有個客人走了,空了一間祿字官房,秋谷便叫茶房把春樹的行李搬到對房安放。坐不多一會,當差的送上一搭名片來,還有幾封別處寄來的信,秋谷一一看過。
當差又送上幾張倌人名片,秋谷看時,見也有陳文仙的,也有張書玉、陸畹香的,惟有林黛玉的名片最多,竟有七八張光景。秋谷詫異起來,問當差的:“怎麼林黛玉的名片有這許多?”當差的回道:“這林黛玉自己來過兩次,又天天叫人到棧內來打聽少爺幾時回來,說有要緊的事情要和少爺商議。再三再四的分付家人,少爺一到上海,立刻要請少爺過去。也不曉得有什麼事情。”秋谷聽了甚是疑惑。暗想:“黛玉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和我商議?少停且去看他一趟就曉得了。”
章秋谷離了上海已有十幾天,少不得要出去拜拜客人,會會朋友,料理些未了的事情。又到辛修甫、王小屏等各處去了一轉,倒整整的忙了一天。辛修甫見秋谷回來,心中大喜,急急的問他辦的事情怎樣?秋谷也不隱瞞,細細的向修甫說了一遍,修甫不勝歎服。當夜修甫請他在一品香晚膳,又請了小屏、春樹作陪,賓主只有四人,小屏問修甫可要叫局,修甫笑道:“今天他們兩位初到上海,自然要把他們的相好叫來,一則好讓我們看看他們的情景,二則他們一日三秋,也好敘敘這十來天的闊別。”這幾句,說得三人都笑了。當下修甫寫了局票,叫侍者發了出去,不消說各人是叫的老相好了。發了局票,各人又點了一張選單,交與侍者,隨意閒談。
秋谷正把蘇州的事在那裡告訴王小屏,不想第一道菜還沒有上來,叫的局陳文仙已經來了,扶在孃姨的肩上款步進來。先向修甫等打了一個招呼,慢慢的回身坐下,方才似嗔似喜、含怨含顰的叫了一聲“二少”,隨接下去說道:“耐倒好格,阿記得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