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淮陰侯,多有怨言,但兒臣想,他們並非是因為敬愛韓信,忠心於韓信。兒臣在軍中多有見聞,他們對於韓信此人,頂多是佩服而已,讓他們為了韓信去謀反,他們未必願意。兒臣私下忖度,他們之所以如今憤憤不平,甚至有些人在暗中開始活動,互相勾結,籌謀秘事,卻是因為他們早在幾年前的征戰中被貼上了楚王黨的名號,一直以來,韓信的楚王爵位是他們富貴的憑證;而韓信受了貶謫變成了淮陰侯,他們從此以後在朝堂上亦抬不起頭來。至於如今朝堂下的暗潮,兒臣忖度著,這些楚王黨並非是為了韓信,卻是為了自己。”
父皇一怔,深深地看著我半晌,緩聲道:“陳平也是如此說。若真是如此,朕就不憂慮了……這些人,朕自有辦法解決。只是……如今天下初安,朕不忍戮功臣……”
我抬眼望著父皇,父皇微微一笑:“你有如此的見識,朕心甚慰……適才朕與你言道匈奴之事,想秦皇時,他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邊疆之地,擊退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而如今,匈奴數犯我境。侵凌我國土,朕準備親率三十萬大軍北伐……”
我一怔,輕聲問道:“父皇背上舊傷好些了麼……兒臣本來聽說,父皇準備和戚夫人瑞安公子一道去雲夢的溫泉療養……這若是出征在外,父皇的身子受得了麼……”
父皇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朕何嘗不知道……只是邊鄙未定,朕也寢食難安……”
我有些瞭然父皇的意思了……我起身站立,對著父皇跪了下來:“父皇,兒臣請徵匈奴,為父皇分憂。”
他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一手托起了我:“快起來……幹嘛動不動就跪。朕的那些個大臣,看著朕還不願意跪呢。”
我恭敬地站起,他拍了拍我剛才坐著的團浦:“盈兒,坐下說話。”
我依言坐了下來,他道:“讓你出征,朕不是沒有想過。你已有戰功,沙場上也經歷過了幾回,每每總能在最危急的時刻,反敗為勝,轉危為安,乃是我大漢的福星。朕看在眼裡,高興在心裡。大丈夫處世,當交四海豪傑,你謙遜以待士,美資顏,好笑語,性闊兼聽,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為致死。這點你勝於父皇,能籠絡豪傑之心。父皇待人,多是以利誘之;而你少年英萬,勇銳無前,朕聽聞,軍中多有欽附者……然有一件事,朕卻十分憂慮……”
我神色鄭重地道:“父皇……還請問父皇,所憂慮之事為何?”
父皇深深地看進我的雙眸:“卻有一處,是你的軟肋。朕問你,你屢次建功開業,帳下是誰領軍作戰功勞最大?”
我一怔,道:“將士們奮勇殺敵,個個英勇,兒臣待他們如手足,他們也盡力報效朝廷,這幾次戰役,並無突出的功勳卓著者。”
父皇搖頭道:“並非如此,這幾場戰役中,功勳最卓著的人,便是你。”
我心下一跳,卻聽父皇續道:“當年項羽也是如此,他計程車卒,個個勇猛無敵,他曾以三萬人急行軍,衝潰朕的二十萬聯軍。朕的聯軍,逃的逃,散的散……可項羽最終卻還是失了天下,你可知是為何?”
我怔怔地答道:“不知。”
“只因每戰中,最大的功勞都是項羽自己的,是他自己智計過人,這才擊敗敵軍。封賞時,帥印被他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磨平了角,卻不知道封給下面的將校什麼好……他看似好像氣焰滔天,帳下猛將輩出,但智謀之士卻都不願依附他……他出身高門大戶,謙恭講禮;將士受傷他尚傷心落淚,仁而愛人;最後卻仍是身死國亡……”說到這裡,父皇頓了頓:“朕希望你能用人,莫要自為能者,走了項羽的老路……”
心中似乎有一根線被穿起來了,我鄭重頷首道:“兒臣……定不負父皇所託。”
他嘆了口氣:“這次你出征匈奴,樊噲和陳平,你都帶去,讓他們為你效命,你莫再要自己一人衝在前面。你總這麼上陣殺敵,朕也擔心你的安危。”
“父皇……兒臣……”
父皇笑了笑:“慢慢來,不急。朕這次給你三十萬軍。”
……
……
我沒有想到,竟這麼快,我就再次邁上了戰途。
戰甲向前和車轍前行,無情地碾碎了邊城多少女子的春閨夢,成就了多少男人的壯士心。
鐵騎的蹄聲,從山川河流中響起。大地在撞擊下凝重地迴響重複著。
夜半時分,我枕著刀刃睡在兵戈上,劉建和惡來睡在我的帳中。他說他想見識戰場,我便將他帶來了,陪他一起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