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的房間裡,只有一面落滿灰的小鏡子,人站在近處只能照出大概的輪廓。
夏悠悠換好衣服,還是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直到聽見屋外有人敲門:“夏文書,好了嗎?”
“馬上好!”她幾乎在應答的同時,就疾步開了門。像只突然冒出的貓,難得乖巧、站得筆直,言語中抑制不住的高興:“這衣服是蕭大人選的?”
明明是一身黑衣,卻絲毫不顯得沉悶無趣。領子與袖口的位置分別被精心處理過,再加上恰到好處的束腰這簡直符合夏悠悠心中最完美的女俠服飾!又酷又颯,穿在身上又有幾分柔和。
她很驚喜的看向同樣一襲黑衣的蕭恆,突然覺得:黑色真是個好看的顏色!
“只有穿成這樣,才能進去黑市。”後者被盯著看了片刻,突然扭過頭去看別的地方:“快走吧,還有人在等我們。”
“哦。”夏悠悠乖巧點了點頭,邁著步子跟上:“這件衣服這樣好看,那我平時在家也能偷著穿嗎?”
“隨你。”
從宅子後門出去,有一輛馬車等在外面。常憂站在旁邊發呆,見人出來連忙掀開簾子讓二人進去馬車。
“小七已被送回到牧雲軒了,今晚是去打探訊息的,不適合讓督察院以外的人知道。”許是看出了夏悠悠潛藏在眉宇間的不安,蕭恆竟會破天荒的主動開口。
“那祖母豈不是也知道了?”
“老夫人那邊,我也去打過招呼。待今晚結束,我會親自將你送回去。”蕭恆看了眼對面的人,頓了頓又繼續道:
“老夫人從前也是歷經過朝局動亂,沙場征伐之人,自有著尋常人所不能的心性,對你所做之事,也會更理解幾分。你若實在怕她擔心,就得做到無論何種境地,首要選擇是護住自己的性命,每次都能無恙的回去見她。別的人和事,都不足以亂心。”
這番話,這語氣,倒像兄長和朋友。
夏悠悠眼神中透著幾分感激:“我在夏家的處境,蕭大人多多少少也該知道,我將祖母看得很重,難免多考慮些。多謝大人勸慰,我想我知道該如何做了。至於別的人和事”
她低頭笑了笑,她很清楚蕭恆之所以突然說這些,大概是看出了她心思的不定。
為著第一次夜裡外出查案;
為著顧慮祖母擔心;
為著夏秋月夏婉月那姐倆說的話;
又或為著其他別的什麼
其實情緒這種東西,很多時候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至於別的人和事正如大人所言,若與我無關,我自不會放在心上。”夏悠悠擠出一個笑來。她單手撐住腦袋,看向蕭恆的眼眸中多了些明目張膽的好奇,那是一種比起從前更為大膽、更為不加遮掩的好奇:
“‘無論何種境地,首要選擇是護住自己的性命’,大人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何自己還要去以身犯險呢?
查案固然重要,可身體也很要緊。我雖不知大人當年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應該是落下了嚴重的病根,身體起了防禦措施。嗯大人,下次驗屍這種活,儘可能就交給別的仵作吧!否則也太嚇人了,人的身體很脆弱,經不過幾次折騰的。”
夏悠悠自己都沒發現,她竟嘰裡呱啦得說了這麼一大堆。
最關鍵的是:蕭恆難得好脾氣聽她囉嗦了這麼久,竟都沒打斷。
而且越聽目光越柔和,甚至橫生出幾分無措感和緊張感來!
這種感覺對他而言,十分陌生。
他自小被夏將軍帶回夏府,後來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生活,對任何人都保留著天然的警惕和距離感。儘管包括將軍在內的人都對他不錯,可那難免帶著疏離與客套。他從未聽過有人會對他這般的‘嘮叨’?
他本該像尋常那樣,覺得不耐煩的。
不對,他當下確實出於本能感到不耐煩,可潛意識裡萌發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壓制住了那股不耐煩。
他竟想多聽幾句。
“蕭大人?你聽到我說話了嗎蕭都領?”夏悠悠試探性將上半身往前:她還是很害怕惹怒了面前這人的。
“了無牽掛。”
“啊?”
“了無牽掛,無人在意,自然就不會更注意這些。因為不管如何都是一樣的。與其如此,不如把全部都投入到眼前的案子裡。”蕭恆的眼神繼續透過簾子,看向外面無盡的黑夜。
“可是這樣不對。”夏悠悠的眼中升起幾絲波瀾:“人應該為自己而活,就算無人在意,也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