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回過頭道:“農姑娘,我們會在附近留下弟子守護。你若有需要,盡避差遣。”
衛驚蟄瞧農冰衣木無表情,痴痴凝望著農百草的遺容,知她是傷心過甚,當下心裡也是黯然,勉強頷首還禮道:“多謝周掌門好意。”
四人走後許久,農冰衣好像稍稍清醒了點,已哭沙啞的嗓音輕輕道:“小衛,麻煩你到東頭第二棟屋子裡,找一套乾淨的衣襪靴子,幫我給爺爺換上。”
衛驚蟄將農百草的遺體交入農冰衣懷中,默然去了。農冰衣伸手慢慢地用衣袖拭去農百草臉上的血汙,眼神悽迷空洞,喃喃地說道:“爺爺,冰兒要送您上路了。以前您總喜歡教訓冰兒,說我只顧貪玩,不肯靜下心思學醫。我嫌您囉嗦,常常撒嬌頂嘴,氣得您要用煙桿揍我屁股——”
不經意裡,她的俏臉浮現起一抹哀婉的微笑,頓了頓繼續說道:“可今後啊,您再也不能罵我,再也不會揍我了。但冰兒冰兒真想您能睜開眼睛,狠狠再教訓我一通,用您的煙桿在重重地抽我幾下。爺爺,您怎麼捨得丟下冰兒,您怎麼捨得讓冰兒往後一個人孤零零地沒人疼,沒人要——”
“爺爺!”農冰衣泣不成聲,緊緊摟抱住農百草的遺體,壓抑良久的情感霍然決堤,嘶聲痛哭道:“您不是最疼冰兒的麼,您醒一醒啊。我不調皮,也不偷懶了,我只想乖乖跟著您學醫救人。您不要生冰兒的氣,不要不理冰兒,好不好?”
衛驚蟄捧著一套農百草生前未曾穿過的新衣,悄然回來。
他佇立在農冰衣身後,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泣,不由五臟如焚,虎目中盡是淚光,十指深深掐陷在衣物中,心緒也如被他雙手絞成一團的衣衫,足以擰吧五臟六腑裡的每一滴熱血。
一股憤懣鬱氣窒塞胸臆,幾將牙關咬碎。他緩緩地抬起頭,把眼眶中的熱淚倒灌回去,目光盡頭天高雲淡,卻絲毫無法化解去內心的憤恨哀傷。
一記長嘯驚林而起,震得百鳥飛散,空山激盪,聲聞百里,久久不絕。
停下嘯音,衛驚蟄從袖口裡取出一塊方巾,俯身遞到農冰衣的面前,什麼也沒說。
農冰衣怔了怔,迴轉過頭,抬首仰望著他。
衛驚蟄蹲下身子,道:“給你。”
農冰衣櫻唇翕動,驀地一頭靠入衛驚蟄堅實火熱的懷中,晶瑩的淚水瞬間潤溼了他的胸襟。
衛驚蟄一動不動,用握著方巾的左手輕輕環摟住她的肩頭,低聲道:“想哭就大聲地哭吧,別憋壞了自己。”
莫名地,他記起了農百草臨終時對自己說的最後半句話。盡避老人慾言又止,可衛驚蟄依舊能隱約揣摩到他的心意——是要自己照顧好農姑姑,莫讓她孤單單的一個人顛沛流離,遭受欺辱。
他忽然前所未有地意識到,倚靠在自己胸前的農冰衣,這時是那樣的柔弱無助,像一個迷了路、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兒,需要有人加倍的呵護憐惜。
他的胸口一酸一熱,脫口道:“姑姑,你不會沒人疼。還有我,還有我師父、羅師叔、丁師叔今後,我會像農神醫一樣,保護你、照顧你!”
農冰衣嬌軀猛顫,遽然抬頭,與衛驚蟄充滿堅毅之色的眼睛不期而遇,芳心一陣無可抑制地劇烈悸動。
衛驚蟄向她默默而堅定有力地點了點頭,像是在重申自己方才對她的承諾。
整整一盞茶的工夫,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衛驚蟄見她的情緒漸漸平復,慢慢鬆開了手,開始為農百草換裝。
“我來吧!”農冰衣按住衛驚蟄的大手,低聲阻止道。她顫抖著冰涼的纖手,想為農百草除下身上的衣衫,可接連幾次,都無法解開他胸前的帶扣。
再一次努力失敗後,農冰衣愣了許久,突然“哇”地哭倒在農百草的身上,悲泣道:“爺爺,我真是沒用,連您的衣服都換不了,都換不了——”
衛驚蟄默不作聲地將農百草外衣褪下,又脫去了鞋襪,這才道:“姑姑,我剛才燒了一鍋水,應該要開了。咱們先給農老前輩沐浴包衣吧。”
農冰衣泣聲徐歇,道:“小衛,你幫我設個衣冠冢,待爺爺火化了後,將他生前的衣物和神農百草杖埋了進去,也好留個念想。”
衛驚蟄一愣,問道:“農前輩的遺體不需下葬麼?”
農冰衣悽然一笑,道:“爺爺曾有過交代,他百年之後,需將遺體火化,把骨灰灑散到天陸九州島每一片他去過的土地上。這樣,他便能永遠伴著那些曾被他救治過的病人,伴著他一生鍾情的山水草木長眠。”
衛驚蟄點點頭